嵐,你知不知道,失去你,我怎麼樣都已無所謂了?

失去你……我什麼都不想要了。就算這條命,也是。

大少爺低頭看了看她茫然的臉,空洞的眼神,心中又嘆了口氣。

“罷了,你們下去吧。”

“是,大少爺,您吩咐的東西都備好了。”

兩個黑衣人將鳳炎扶下抬竿牽引到暖榻上躺下,這才躬身站到一旁,向大少爺告退。

大少爺點點頭,目送兩個手下離了殿口,這才蹲下身子,將鳳炎身上的黑色大氅掀開,看著她身上淩亂的傷勢,皺起了眉頭。

抬手從旁邊的烏木案幾上拿起一晚碧梗粥一般綠瑩瑩的湯羹,抬手便朝鳳炎口中喂去。

鳳炎也不阻攔,也不抵抗,面無表情地張開嘴,任由他將食物放進自己嘴裡,嚼也不嚼,咕嚕一聲,嚥了下去。

大少爺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了。

但他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再剜了一勺濃稠的湯羹喂到她口邊,她又再度張口,機械地吞了下去。

很快,一股辣辣的藥味從喉中沖了上來,鳳炎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眉。

也僅此而已。兩個人都不說話,只是大少爺一勺勺地喂她服藥,鳳炎則如同一個機器人一樣,張口吞藥,迴圈了十幾次,一碗碧綠色的藥羹見了底。

“吧嗒”。

大少爺把手裡的薄瓷白底黑晶紋碗放下,抿著嘴看著鳳炎。

鳳炎的眼睛定定看著前面,目中卻一無所有,彷彿什麼東西都入不了她的眼睛她的思想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該死的,這女人的腦子是壞掉了吧?

不,她的心一定是被妖藤的毒毒壞了,要不然怎麼就這麼半死不活的樣子……

大少爺咬了咬牙,眉頭皺得更緊,望著她身上破碎的衣衫,血肉模糊的身體,重重嘆了口氣。

“你自己休息吧,我去找個嬤嬤來,給你換衣服,洗傷口,上藥。”

大少爺握緊的拳頭猛地一鬆,黑色的衣袍帶起一陣寒風,疾奔般從殿中飛快出去,顯然,多一刻見她這麼狼狽也不願意。

鳳炎疏淡冷漠的眼神望著黑衣青年離去的背影,驚不起一絲漣漪。

“謝了。”

沙啞粗噶的聲音從喉中生硬的迸出,她彷彿自言自語般默默吐出一口氣。眼神在四周逡巡著,彷彿在找尋什麼,又彷彿什麼也沒有看。

嵐……你會不會忽然出現?

你死了,難道連靈魂也死了,為什麼都不來看看我……

很快,一向最是低調陰冷的鵲宮,忽然就有了火光和溫度。

一個年老的嬤嬤為鳳炎褪下衣衫,將她全身上下的傷口全部清洗了一遍,又擦上了大少爺吩咐過的藥膏。每日專門有人做好還算可口的飯菜送到鵲宮來,伺候鳳炎吃飯。原本昏黑陰冷的宮殿,燃了數十盞松油小火爐,把整個寒玉鏤成的鵲宮生生烤出了一絲暖氣。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過去,鳳炎彷彿從地獄脫身進了一個條件尚可的療養院,一日日地被人伺候著,將養身體。

她的心還是死寂的,可身體卻在不知不覺中一分分地恢複。

妖藤的毒素還是會讓她整夜整夜地嘶嚎,癢得心尖子都恨不得挖出來……鬼蹩的毒也還是會讓她瘋狂地捶打床榻和墨玉色的殿壁,恨不得將自己的雙腿剁下來……但幸好,白日裡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讓她發呆睡覺,一遍,又一遍的去想祁紫嵐。

地宮裡只有沙漏,沒有日光,也沒有夜晚。

她漸漸都已經分不清什麼時候是白晝,什麼時候是晚上。

何況,她也沒有心思去分辨那些。

鳳炎什麼都不顧,什麼念頭都沒有,連逃離這裡的慾望都沒有,彷彿變成了一隻被人網住的海魚,不掙不紮,不蹦不跳,大張著嘴被灌入食物,等待著長肥待宰的那一天。

她的心,早在祁紫嵐化成瀲灩血霧的那一剎那,就死徹底了。

每一日,睡在偏殿的大少爺都會來看她,可每天看到的她,都同昨日沒有區別。

她一整天一整天地瞪著眼睛發呆,瞪累了就倒頭睡下,被子也不蓋,不管自己會不會著涼,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有沒有在睡覺。大少爺只好每晚都給她蓋好被子再去睡,但半夜醒來到內殿一看,她又已經坐在床上,瞪著一雙空洞的眼睛發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