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澹臺芸跟夏玄月踏入了那扇書有雲籙的門後,滿室幾乎溢位的藍色星光讓她産生一種墜入遙遠夜空的感覺。她們手拉著手感受著瞬間失重的體驗,在璀璨星光迅速閃過身側的時候,前方越來越明亮,最後驟然包圍住澹臺芸,星光融於天明之時,耳邊忽然有風聲呼嘯而過,她的雙腳完全感受不到地面的存在,根本原因在於她感受不到自己體重的存在,她只知道自己還牽著夏玄月的手。

迎著突如其來的光明,澹臺芸勉強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雲海,周圍盡是雲氣奔騰,一片朦朧,這世間萬物忽而剩下一片空蕩蕩的白色,任誰都會感到不安。也許是因為夏玄月本就不是人,所以才沒有半分畏懼地說:“到《長生不死夢》了。”

“《長生不死夢》是這樣的嗎?”雲卷雲舒中澹臺芸身不由己地晃來晃去,她像一個被夏玄月牽著的人形氣球,若夏玄月鬆手,她自認為自己肯定會隨風偏遠,所以問這話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看。

“閑來隱機枕書眠,夢入壺中別有天。彷彿希夷親面目,大還真訣得親傳。”夏玄月別有韻味的念出了這首詩句,賞心悅目地看著此處風光。

澹臺芸卻全無閑情去玩味此中詩意於玄機,草草回她:“我知道,唐寅專門為周臣這幅畫題的詩,梅老家寶貝玄機多,我爸老喜歡往那邊跑。”

夏玄月偏了偏腦袋,似乎是很認真地在用耳朵,說,“聽,有水聲。”

澹臺芸輕飄飄的魂魄已經在風中搖曳,欲哭無淚地說:“可我只聽到風聲。”

夏玄月終於注意到了澹臺芸搖搖晃晃的身形,問:“你定不下來嗎?”

澹臺芸沒辦法地說:“我不習慣……”

“也對,我在武當山上習慣了四百年。”夏玄月的笑容中帶著一絲憂傷,接著她伸開手臂一揮,面前的雲霧居然被輕而易舉地移開了,重雲讓開一條通向地面的路徑來。

“哇——”此情此景中,澹臺芸忍不住驚呼一聲,說,“這武當山上四百年修為果然不同凡響。”

夏玄月身形前傾,拉著澹臺芸向下飛去,劇烈的氣流撲面而來,幾乎沒有重量的澹臺芸被夏玄月帶著飛離天空,這感覺好似做夢,一開始畏懼,到最後居然欣喜若狂。“哈哈哈……沒了肉身也挺不錯的嘛!”澹臺芸松開了夏玄月的手,自在地張開雙臂,居然也能身隨心動,自如飛翔了!

下方露出青山一角,其間有曲折的溪水在山中奔流,時急時緩,水聲悅耳。再向下,便可以看見山腰處有兩棵枝葉繁茂的綠松,巨松下有一間茅草木屋,被支起的窗戶下有一個人趴在窗前的書桌上睡覺,那個不是別人,正是她們兩個要找的人,因為他的現代裝束與這個古色古香的山水世界格格不入。

“李銀漢,”澹臺芸在飛速向下的時候指著屋子裡的人,說,“他怎麼在這裡睡覺?”

“也許現在不是李銀漢了!”夏玄月馬上拉住了澹臺芸,兩人居然停在半路上,懸浮在半空中。

“遆星河?”澹臺芸費解地問,“他到底想幹什麼?”

“還不是時候。”夏玄月在低空中選中一片厚實的浮雲,帶著澹臺芸飛了過去。

鐘離和淵跟著葉陽辰下了一層又一層的樓梯,直到河漢居向下的盡頭——一扇黑色古樸的木門。木門上一張封門的大黃符,上面早已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前面的葉陽辰默唸著咒語將符籙接下,狹窄的走道上頓時揚起一陣浮灰,鐘離和淵不禁捂住了嘴鼻,葉陽辰也扇了扇面前的風,推開了這扇沒有安鎖的厚重木門。

木門緩緩開啟之後,鐘離和淵跟著葉陽辰走進了地下室,這房間全然不透光,進去之後更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幸而很快的,葉陽辰就把屋子裡面的燈點燃了。

房間中央的火光一束一束的越來越多,展現在鐘離和淵眼前的是一個正五邊形的房間,房中五面一模一樣的牆壁上都掛有一張落地門簾,它們顏色各異,分別是黑、白、黃、紅、綠,屋內一件傢俱都沒有,除了此時正中間火光大盛的油燈。

那是一個工藝非常奇特的油燈,由黃銅打造成了一株矮樹,此樹枝繁葉茂,百花綴枝頭,翠鳥落其間,各種形象做成了油燈,現已被葉陽辰一一點燃,房中的陰影在油燈的映襯下顯得過分壓抑。

“火克金,”葉陽辰面向其中一面牆上的白色門簾,對鐘離和淵說,“你從金門入。”

鐘離和淵走到了白色門簾的跟前,準備進去,他對葉陽辰說:“你上去吧,如果順利的話,我會帶著他們從那間房裡出來。”

葉陽辰生硬地問:“不順利呢?”

鐘離和淵回頭看著葉陽辰,發現他此刻非常嚴肅,還帶著些壓不住的怒意,鐘離和淵只得笑著好似開玩笑地說:“那接下來就該澹臺徵當族長了。”

“和淵!”葉陽辰一點都不喜歡拿這種事情來看玩笑,帶著教訓弟弟一般的語調說,“值得嗎?前幾天我們在開會的時候就已經決不管這件事情了,一步錯步步錯!”

“說得很對,但你不能理解的是……”鐘離和淵在中途沉吟片刻,接著說,“最開始錯的是誰。”

“人死複生,有違天道,這是大錯!”這話說到激動處,葉陽辰的聲音也就越來越大了,“北宮季恆想不清楚也就算了,林悅是他侄女,但你還想不清楚嗎?”

鐘離和淵聽了這話也就笑不出來了,他拍了拍葉陽辰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其實,最該死的人就站在你的面前。”

葉陽辰擰起了眉頭,帶著疑問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鐘離和淵已經果決地掀起門簾,走入一片白得能融化一切的房間中,在門簾落下時,油燈下似乎還回蕩著鐘離和淵的最後離開時的感慨:“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吶!”

作者有話要說: 20160727 22:28 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