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曦昭苦笑,“收下吧,我要去北方了,比起李誠和你我更相信你的人品。”

黎貝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急忙把跪在地上的班曦昭扶起,“我不配讓你下跪。”

人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為了保護自己珍視的家鄉百姓,這一跪對班曦昭來說不算什麼。

“我要去北方,京城我願意交給你。”班曦昭緊緊地握住黎貝的手,不住地發抖,“答應我,保護好那裡。”他的眼睛有些濕潤了,他在等她的一個承諾。

黎貝點頭。

班曦昭如釋重負,他複雜地看著黎貝,將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了眼前那個年輕的女人之後就走了。

一去不複返。

他從黎貝的營帳裡出來時天還是黑的,等到他回到了京城之後,班曦昭才驚覺到天已經亮了。

還有幾天就要去北方了,在剩下不多的時間裡,班曦昭走遍了家鄉的每一個角落,將每一個角落印在了自己的腦海之中。

他是要去赴死的,深深地看了京城城門最後一眼,再轉頭,後會無期。

黎貝曾經是想要為班曦昭收屍的,但是戰場上的屍體太多太雜,天氣一熱,又腐爛化作血水,五官模糊地不成樣子,早就找不到她曾經的對手了,她也只好作罷。

“待我收複北方,我會在你戰死的地方為你立一座碑。”她輕聲說道,在初夏蚊蟲吵鬧的夜,無人聽聞。

深夜的蟲鳴聲被馬蹄踩碎,時間回到了現實。

黎貝垂著頭,厭惡的神色怎麼也不住,為了不失儀,只能將頭低下,不去看不是因為害怕,只是因為眼前之人沒有資格出現在她的眼中。

“我答應過班曦昭,要將他的家鄉保護好,”黎貝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直面她的父親,“所以請滾吧。”

李誠無恥地笑了笑,“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

“本王沒有父親。”黎貝換了自稱,威嚴立現。

黎貝三十歲出頭,卻已經在戰場摸爬滾打過二十年了。

老孃連孩子都是在戰場上生的,你這個什麼都不做的混蛋有什麼資格搶奪我的功勞?往事一幕幕地浮現在眼前,她內心不恨是假的,她所能做的,不過就是忘記她的這份恨意。

“京城姓黎貝的黎,”黎貝的眼神暗了下來,“如果想要京城,請憑實力說話。”

黎貝將手中長、槍揮甩,“我的父親,如果您願意成為我的槍下冤魂之一的話,我不阻止。”

第一次,黎貝朝著李誠喊父親,卻是在這樣緊張的環境之下。

李誠無恥慣了,他最不擅長的就是正面迎戰,最擅長的就是給人使絆子下套。

他開口,“你弟弟還在我手上呢。”

他帶著自以為是的勝利的笑容,讓黎貝更感厭惡。

“殺了他。”

李誠一時間沒有聽清楚,黎貝再重複了一次。

“殺了他。”

“他可是你相依為命的親弟弟啊!”

黎貝閉上了眼搖頭,“我的心不會再動搖了。”

初夏微涼的風吹拂著人焦躁的心。

是父女,是仇人,兩人之間必有一戰。

“我的父親,您有兩個選擇。匍匐在我的腳邊,尊我為王,或者選擇與我一戰——”黎貝低下眼睛,聲音輕輕的,在李誠聽來或許還有一點哀求的意思在其中。

李誠的回答沒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他拒絕了黎貝。

“將京城讓出,我們父女還有一絲轉寰的餘地,不讓,你我之間也不必再稱父女!”李誠生氣了,一股無名之火在他的胸膛燃燒。

他本就是一個好高騖遠的無賴,除了自負更多的是自卑,如今被自己的女兒狠狠的踩在腳下,除了不甘,更是怨恨。

怨恨自己的女兒太過優秀與——她的驚世駭俗。

“做我黎貝的父親,你夠資格嗎?”輕蔑的一句話引開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