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峒城足足封鎖了大半個月,此時正值春日, 春雨連綿, 城外河水彷彿一夜之間暴漲,水逐漸進街後, 河街上的人家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漲水,各用長長的梯子, 一端搭在屋簷口,一端搭在城牆上,人人皆罵著嚷著,帶了包袱、鋪蓋、米缸, 從梯子上爬上城牆高處。

既有洪水圍城,外頭的人進不來, 裡面的人也出不去。官兵也不再把守各個城門,而是幫助災民轉移。

此時人人在城牆上登高望水,年年如此,也不過是看洪水何時退去。

忽然有一人喊道:“我這是眼花了嗎?你看下游的河水,怎麼變紅了?”

“又亂說!洪水只有渾黃的, 哪裡有紅的?”

“真的是紅的!”

“哎呀……那必定是血!血流成河!”

“造孽了!這得死了多少人!”

…………

城牆上議論紛紛, 有些有親人在下游山上的, 都不禁提心吊膽,哭泣著叫罵了起來。

官兵連忙呵斥著維持著秩序。這些人雖說都是城中的居民, 年年都在城牆在躲避洪水, 都總有些渾水摸魚、趁火打劫的惡棍,因此每當天災來臨時, 官兵往往更要防範人禍。

更何況如今非常之時,可不能讓有些之人挑起民亂!

幸好洪水來得快去得也快,那血色的河水也很快被洶湧的洪水推了下去。城外青山依舊在,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城裡的人又爬著梯子,挑著包袱、籮筐回到各自家中。洪水退去,家中會留下一層厚厚的淤泥,又都忙著打掃屋子,一時間也沒有時間想那“血河”之事,想來將來總歸會知道了。

果然沒讓大家夥等待多久,在一個清朗的日子裡,城外來了一隊不知哪裡來的官兵。縣令大人和將軍都迎了出去,將人迎了進城。

城中吊腳樓上,一扇扇小窗戶後躲著一雙雙好奇的眼睛。哎呀!領頭的那兩個少年將領真好看!還有一個是女將呢!

只是這一隊兵馬身上都彌漫著重重的血腥之氣,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呢!想到城外山上的喊殺聲和滿河的血水,百姓們看得心驚膽戰,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城外山上的匪寨已經繳盡,只留下一些無知幼童仍關在寨子裡,顧桓此來,就是與茶峒城的官兵交接。

簡陋的縣衙裡,分賓主而坐。

聽到山上十數個山寨如今只剩下百來個幼童,縣令滄桑的臉忍不住抽動了一下,和駐軍將領對視了一下,再看向顧桓的眼神滿是敬畏。

真是人不可貌相!誰能想到這樣看起來光風霽月的公子,會是這樣殺人不眨眼的大殺神呢!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那些土匪寨子,男女老幼加起來得有數萬人!

竟然全殺了!全殺了!

“那屍體可處理好了?”茶峒城的將領的第一個想法是不可置信。

“正是此事要請將軍協助!”顧桓笑了笑,露出森森的牙齒,“軍師說接下來幾天都是大晴天,已經命人收集好柴草,將屍體集中在一處,請將軍帶人協助焚燒!”

“燒了?”那將領很是驚訝,此時之人講究入土為安,即使是敵人的屍體,通常也是挖坑填埋。

“屍體太多,填埋會汙染水源,如今春日多雨,會導致瘟疫!必須盡快焚燒!”顧桓不容置疑地說道。

茶峒城文武對視一眼,都不願違逆這個滿身殺氣的殺神,反正人都死了,燒了就燒了吧!

寨子裡的戰利品,顧桓也大方的送給了茶峒城,縣令那張滿是褶子的臉總算舒展開來,連連道謝。

“不必謝我,都是越王殿下的意思。”顧桓正色說道。

“是!殿下天恩,小臣沒齒難忘!”縣令和駐軍將領立即說道。

顧桓打量了一下兩人,不厚道地想,你們現在就“沒齒”了吧……

幾天後,城裡的人只看見官兵匆匆出城,不久之後,只見遠處青山間升起一堆堆黑煙,焦臭味連城內都能聞得到。

“這是怎麼回事?火燒山了嗎?”

“官兵去救火?是了,火沒有蔓延開……”

“也是怪事,哪有春天火燒山的……”

“小聲些吧……你沒聞到味道?”

各種聲音悄悄議論著,說得更多的,還是那隊官兵,那兩個像仙人一樣俊俏的少年將領。

等到顧桓等人啟程時,城樓上竟圍滿了送行的百姓。如今官府已出了告示,城外土匪已被剿滅,不必再擔驚受怕了!

城中百姓大多數都是良民,此時得知土匪被剿滅也是很高興,同時也有些難以置信,難道就是那兩個長得像“仙人”一樣的少年將軍剿滅的?這恐怕真的是上天派來的呢!

百姓熱熱鬧鬧、嘰嘰喳喳地議論著,彷彿過節一般,歡送這顧桓一行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