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顧桓這樣固執,聞氏又心疼又欣慰,摸了摸顧桓的頭,不捨地離開了。

顧桓這一覺睡得不安穩,傷口疼痛之下,內力自行運轉,紫氣在四肢百骸遊走,傷口處一陣陣螞蟻噬咬般的麻癢,令他在夢中都皺眉輕吟,似夢似醒、昏昏沉沉,醒來已是第二日清晨,和煦的陽光從窗臺上灑了進來,顧桓一時有些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身上的傷似乎一夜之間好了很多,只剩下隱隱的刺痛,顧桓回過神,感覺到臉上、身上汗津津的,有些不舒服,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

矮塌上假寐的蓮萼聽到聲響,連忙過來扶著顧桓坐好,輕聲問道:“三公子醒了,可餓了?”

“先梳洗、換藥吧。”顧桓皺了皺眉。

蓮萼連忙吩咐下去,安排熱水、紗布、傷藥,又問顧桓想要吃什麼,“夫人指派了幾個廚下的大娘來,在葳蕤院裡設個小廚房,今後三公子想要吃什麼,只管吩咐就是。”

“準備些清淡的吧。”顧桓聽了說道。

蓮萼兌好溫水,幫助顧桓褪下衣服、擦拭身體。

顧桓低頭一看,只見傷口已經結痂,如一條條猙獰的蜈蚣般爬在少年光潔如玉的身軀上。

蓮萼順著顧桓的目光看去,有些驚訝:“三公子的傷好得真快!”看顧桓神色不似欣喜,又輕聲安慰:“大夫說了,傷口脫痂後,擦一段時日的祛疤膏,就不會留疤了。”

顧桓笑了笑:“男子漢大丈夫,留疤有什麼關系。”

早膳過後,顧桓斜躺在窗邊的軟塌上,身上蓋著藍色錦衾,望著院子中的滿目蕭蕭,苦笑著想:“這回真的不用抄《中庸》了。”

這次刺殺究竟是誰的手筆?顧桓沒有接觸朝堂,但也知道想要楊澤死的人不會太少。這世上,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

總歸南海軍的軍權、鎮南侯府的權勢是罪惡之源。二皇子、三皇子、福王……甚至鎮南侯府的人和皇帝……誰都可能是兇手,顧桓覺得自己陰暗了。

但報仇的事,目前與他無關,他只要好好養傷就可以了。

葳蕤院中,金黃的落葉鋪了一地,遙遙地,只見葳蕤院外門通往賞星閣的羊腸小路上,三頂緋色藍頂小暖轎迤邐而來。

是老太太、楊夫人和小楊氏來了!葳蕤院中的侍女們連忙迎了出去,顧桓想了想,起身走到門口,扶著門框站著。

腳步聲由遠而近,不一時眾人已經走了上樓。

見到顧桓站在門邊,楊夫人連忙說:“你這孩子,還出來做什麼!快進去躺著吧!”

蓮萼、蘭英趕緊過來,扶著顧桓。

顧桓晃了一下,才站穩了,蒼白的小臉強笑著說:“勞動老太太、太太和大嫂子來看我,我已經好多了。”

顧桓略行了一禮,才回到床上靠著床頭半躺著。

老夫人扶著小楊氏的手走了進來,細看了一回顧桓蒼白虛弱的模樣,嘆了口氣道:“好孩子,你遭罪了!你是個好孩子,這次多虧你護著你二哥哥,你是個有福的孩子,總能化險為夷。你且安心養傷,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或是下人不經心,只管告訴你大嫂子去。”

小楊氏笑聲朗朗:“老太太放心,定不讓人委屈了桓弟。我早讓人送了溫補的藥材來,吩咐廚娘們燉湯給桓弟喝,保管過兩個月還您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孫子!”

老太太笑著拍了拍小楊氏的手,說:“你有心了!”,又正色對顧桓說:“這次的事,你不用多想,你父親定會為你們討回個公道!”

顧桓點頭稱是,一臉乖順。

楊夫人也和藹地說:“你二哥也要來看你,只是他發著燒呢,我攔著不讓來。過幾日他好了,再親自來謝你。”

顧桓趕緊說:“兄弟之間,有什麼可謝的,都是我應當做的。待我好些了,自去尋二哥哥玩。”

楊夫人笑得更溫和了。幾人又安慰了顧桓幾句,看他面露疲色,吩咐他好好休息,才起身離開了。

顧桓恭敬地目送眾人離開,才鬆了口氣躺回床上,裝一裝乖孫子,能讓自己的日子好過點,有什麼不好?大丈夫能屈能伸,該出手時就出手,該縮頭時就縮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