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不自禁地邁著長腿下樓,等走到最後一階樓梯時,夏語冰忽的伸手按滅了電燈,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不多時,幾根搖曳的燭火從客廳方向傳來,夏語冰笑著將林見深推往客廳,一邊推一邊唱:“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當當當!”

沙發前的舊茶幾上擺著一個六寸大小的生日蛋糕。林見深並不知道這個蓋了奶蓋和木薯珍珠的戚風蛋糕是時下最流行的網紅蛋糕,夏語冰在那不能恆溫的破土窯爐裡烤壞了兩個蛋糕坯子,才勉強成功了一個。

他只知道,這是他這麼長歲月裡收到的第一個生日蛋糕。

以往三年,每年七月初七,婆婆也只是會下一碗長壽面給他。婆婆去世後,連生日都被他刻意淡忘了,卻不料夏語冰還記得。

“其實,七月初七並不是我的生日。”蛋糕的燭火跳躍,映在林見深的眼睛裡,折射出十分通透溫暖的光芒。他喉結動了動,垂下眼瞼緩緩說,“我沒有生日,七月初七,是婆婆收留我回家的那一天。”

林見深的嗓音清冷,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流露出一個見證滄海桑田的大妖怪對人類蜉蝣一生的最後緬懷。

月光從玻璃窗外投入,輕輕的,像是怕驚破一個美好的夢般鋪灑在地上。連老貓都嘴饞,跳上桌子嗅著蛋糕,‘喵喵嗚嗚’地湊熱鬧。

夏語冰將老貓抱在懷裡,制止住它試圖偷吃的爪子,笑著說:“沒關系啊,以前是外婆陪你,從今往後,我給你過生日。”

話音一落,不知為何,兩人同時一怔,心中莫名地酥麻,說話的人和傾聽的人視線對接,又在看到對方眼裡的一點波光後各自調開視線。

“快吹蠟燭許願吧!”夏語冰清了清嗓子,放下貓,將那個六寸的蛋糕端起來,小心翼翼地舉在他面前,在搖曳的燭光中催促他,“這是過生日必不可少的儀式。”

林見深笑了聲:“妖怪要許什麼願?”雖然嘴上這麼說,林見深到底閉了閉眼,然後輕輕一呼,吹滅了蠟燭。

夏語冰開啟燈,屋內一下亮堂起來。她問:“哥,你許了什麼願啊?”

“沒許什麼願。”說著,林見深慎重地用小刀切開戚風蛋糕,奶蓋混著珍珠丸子淌下,像是雪崩似的好看。

“又騙我,你剛剛明明閉眼睛許願了。”說起這個,夏語冰又噗嗤一笑,說,“哎哥,剛見那會兒我問你是那一年出生的,你跟我說你是97年……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撒謊不眨眼了啊。”

裝97年小鮮肉,好意思麼?

林見深倒是很坦然,“我又沒有說是哪個世紀的97年,公元997年出生不行嗎?”

“……”這話沒毛病。

夏語冰竟無言反對,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行,太行了。”

林見深切了一小塊蛋糕給她,因為是自制的蛋糕,沒有紙盤子,兩人就用瓷碟裝著吃。夏語冰分了一小半給老貓,漫不經心地問道,“哥,你活了多久了?”

“不知道,可能差不多一千年。不過在化形之前,我沒什麼記憶,大概就跟普通的花草野獸一樣渾渾噩噩地活著,直到能化成人形之後才有智慧和記憶。按化形的時間來算,也就兩三百年吧。”

林見深嚥下嘴裡的蛋糕,回憶道:“婆婆收留我的時候要上戶口,但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她就說自己有一個外孫女,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就將我的出生日定在了97年七夕。”

“你還上了我們林家的戶口?”一條龍怎麼上戶口!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林見深舔去嘴角沾染的一點奶蓋,緩緩道:“婆婆託了關系,不然一直是黑戶也不行。”說著,林見深起身在電視櫃下的抽屜裡翻了翻,摸出一張身份證給她看,“你看,人類挺有意思的,每個人還要辦一張身份證作為活著的證明和出行證明,跟狗牌似的。”

“身份證不是狗牌謝謝!”夏語冰接過他的身份證一看,果然註冊的是‘1997年7月7日’出生,又驚嘆,“你身份證照片好好看!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證件照!”

林見深卻是不給她看了,將身份證抽回來,說:“謝謝,你的身份證照……也不錯。”

‘也不錯’三個字是遲疑著說出來的,十分敷衍且沒有真實度。

夏語冰咬了口戚風蛋糕,輕輕‘哼’了聲,指了指茶幾上包裝極美的四個偏平大盒子,“喏,給你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