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個乖巧聽話的弟弟,夏語冰難免有些擔憂,問道:“他家出什麼事了?”

“他們家祖上損了陰德,鬧妖怪,禍及子孫。”見夏語冰瞪大了眼,林見深又安慰她,“你也別擔心,費朗會保護他。”

夏語冰記得費軒曾經提過,費朗是費爸爸收養的兒子,又和林見深是‘同類’,這麼說的話……

“費朗也是妖怪咯?他是什麼妖?厲害嗎?”

“狼妖。”林見深言簡意賅,“沒我厲害。”

夏語冰本來還想追問費家鬧妖的事,但一見到林見深揹著的小竹簍,注意力就被轉移了,問道:“你要去哪兒?”

林見深轉身,頭也不回道:“剛下過雨,山裡的菌菇很多,採一點給你帶到杭州去。”

夏語冰心裡一沉,沒想到一週的假期過得這麼快,明天她就該回去上學了。強壓住心裡的那一點不捨和傷感,她在薄霧繚繞的石橋上跑過,追上林見深的步伐:“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下過雨的山路十分濕滑,空氣中彌漫著清新而潮濕的味道,沿著雜草叢生的山路朝西走半個小時,可以看到一片鬱郁蔥蔥的松樹林,松樹之下鋪著一層厚而綿軟的松針,間或可以看見幾朵蘑菇從松針下頂出,顫巍巍地探出小傘來。

這叫松樹菌,用來煲雞湯鮮美無比,夏語冰顧不得摳去鞋底厚厚的泥層,歡天喜地地採了滿滿一衣兜。林見深蹲下身,方便她將菌子放入竹簍中。

這只竹簍是上次撿板栗用的那隻,夏語冰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個不合時宜的初吻,以及滿地滾落的栗子……

“分開找吧,我去那邊看看。”夏語冰清了清嗓子,指了指前方那片更為茂密蒼老的樹林。

林見深猶豫了一下,想著自己在這守著,應該沒什麼問題,就點頭應允:“別走遠了。”

夏語冰應了一聲,沿著小路採摘過去,抬頭時不經意間看到了不遠處倒塌的一截枯木。枯木中空,上面布滿了斑駁的苔蘚和黑乎乎的東西,走近一看,才發現那些密集的黑色耳狀物體是新鮮的木耳。

夏語冰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回鄉度假,也和外婆來採摘過木耳,曬幹後儲存一個冬天,炒肉燉湯都很合適。

她跨過荊棘條,蹲下身小心地將木耳摘下,扯起衣服下擺當做容器裝好。正摘得入神,忽然感覺背後一陣陰涼,有絲絲縷縷的白色霧氣從她腳下蔓延開來。

一開始她還沒在意,直到這霧越來越濃,藤蔓似的順著她的腳踝攀爬而上,冰涼濕冷的觸感令她渾身一顫,她才反應過來……這不詳的濃霧不正是她之前遇到過的麼!

她猛地起身,張了張嘴,一聲‘哥’還未喊出口,就見頭頂吧嗒一聲落下一顆雨珠,接著越來越密,竟是下起了太陽雨!

“你身上,有我最討厭的味道。”身後忽然想起了一個空靈的女聲,如絲如媚。

這聲音古古怪怪,明顯是不屬於人類的嗓音,蛛網似的纏縛住夏語冰,令她手腳冰涼,半晌才用盡全身力氣轉身……

她看到了一個女人。

不,嚴格地來說那是一個生了兩只雪白狐貍耳朵的半人半妖的怪物——她墨黑的長發拖在腳踝,穿著一身明制的嫣紅襖裙,手裡握著一把靛藍色摺扇,娥眉淡掃,眉眼細長上挑,紅若櫻桃的嘴唇似笑非笑地勾著,面板白得像紙,更襯得眉目唇舌濃豔無比,美豔得沒有一絲人氣,就這麼似飄非飄地立在滾滾的白霧中,翠綠色的獸瞳盯著夏語冰,似乎想要將她生吞活剝。

這是夏語冰所見的,除了林見深、外公和費朗之外,第四個可以幻化出人形的妖怪。甚至,她比林見深更可怕,因為在她周身妖氣縱橫,除了無盡的憎恨之外沒有一絲的善念。

一個真正的,嗜血的怪物。

“哥……”

她後退一步,求救的話還未來得及喊出口,就被那狐妖欺身逼上來,用長滿尖利指甲的手指扼住了喉嚨。

窒息的感覺十分難受,喉管被捏住,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說!他在哪兒!”狐妖惡狠狠地說,“那個負心人在哪!”

夏語冰根本就不知道她嘴裡的負心人是誰,只瞪大脹滿血絲的眼珠,眼睜睜看著狐妖將手越收越緊,殷紅的唇裂開,露出了尖銳的森森白牙!

她要吃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