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新衣(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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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所有蔑視生命的人——終究有一天,擺在你面前的不再是別人去死,而是你自己送命,到了這樣的最後關頭,一切便截然不同了。到那時,你只得直面瘋狂。
夜已深,寒風凜凜。冬之女神將口中撥出的白煙化為遮住月亮的薄霧,月色稀疏,而冬意猖狂。
我將提前備好的鬥篷蓋在阿曇肩上,碰到她的臉頰的那一刻,決定稍微討厭一下冬天:天暖的時候,阿曇說不定會挨著我降溫,而碰到冷天,連我自己都不好意思挨她太近。於是,我隔著厚厚的布料將她打橫抱起,“回去吧。”
阿曇“哈”了口氣,又搓了搓手心。“爻君不出場?”
“已經出過場了,”我解釋,“剛才我用羽毛向高臺送去了一封文書,證明休戰合約生效。”
“唷,架子好大。”阿曇調侃道。
“必須架子大。我的出場費可不便宜。”作為一個史無前例的、自己在舞臺上飾演自己的演員。
阿曇最後看了一眼發出高昂的豬叫的豬玀。“爻君,你真的不帶走公主?”
“哪裡還有什麼公主?”
公主已經消失了。死亡不是唯一讓一個人消失的方式,若一個人還活著,但再也沒有人承認他還活著、這個人也逐漸從人們的記憶中淡去,那麼這也與死亡無異了。
合約生效是結果,我已“帶走”公主是條件。那麼,即便在場護送公主的皇室親兵中有個別相信公主其實並未被帶走,而是變成了高臺上的母豬,聰明人也不會公開這個想法。因為帶走公主是合約的前提,破壞這個前提就等同於破壞合約——沒有人敢承擔如此大的風險,也沒有人敢說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話:“母豬就是公主。”
群體的聲音在利益指向一致、或是關乎一些無關痛癢的抉擇的時候,會比海嘯還要厲害,瞬間就能吞沒一切他們認為是錯誤的東西;而另外一些時候,比如在強權或是恐懼的壓迫下,群體也會集體失語。
殺死公主的不是我,而是把她推上祭臺、再把她的名字從這個世上抹滅的群體。我把她放上了更廣泛的語境下的“鬥獸場”,審判她的正是“公平的”民意。
這就是我對她的報複。
阿曇沉思片刻後醒悟,“爻君,你這是在拿人性開玩笑啊!”隨後她搖了搖頭,輕輕一笑,“爻君變了。原來,你可不會開這樣的玩笑。”
我自己雖沒什麼感覺,但看起來我應該變了不少。好在阿曇沒有聖母病,她沒有忘記兩年前的屈辱和在鬥獸場上葬送的生命,現在,她也不會對公主有半分同情。本以為好戲落幕,我正打算起飛離去,就聽見一句聲嘶力竭喊出來的話:
“魔王!你躲在暗處害公主變成了一頭豬,算什麼本事!?”
阿曇看不清遠處,便問我:“那人是誰?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熟悉。”
“是銅鎖。”我眯了眯眼,看到遠方紅衣騎士裝束的少年。
“那家夥怎麼會在這裡?”阿曇驚訝道。“他瘋了嗎?所有人都沒有站出來,就他一個無名小卒強出頭……”
“無名小卒可以忍受沒有姓名的生活,但他一旦發現自己其實可以是更高貴的人,卻又求而不得,那種痛苦會像腐蝕木頭的蠹蟲那樣,慢慢腐蝕他的心。”銅鎖的身生父親是帝國的皇帝,克洛伊公主算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帝王的私生子向來是絕密,阿曇對此不併不知情。
我根本無需出場,就有許多人替我完成“臺詞”:
“無理的騎士,快點下來!魔王剛剛帶走了克洛伊公主,並且在高臺上留下了合約,你憑什麼說這頭豬是公主?”
“這是汙衊!”
銅鎖為了建功,是最早一批來到這裡等候魔王的到來的人。大概為了今天,他已熬了好幾夜,將寶劍磨得鋒利、將甲冑抹上桐油、定製好嶄新的騎士服。他的眼中因而血絲泛濫,變成了一雙兔子眼。他的嗓音已經開始沙啞,但他仍以一人之力與所有的衛兵辯駁:“你們有誰看到魔王來過了!?”
這個問題一出,全場安靜了幾秒,可是幾秒後,就有人率先說道:“我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緊接著,大多數人都開始言之鑿鑿地說自己見過魔王。
“魔王長著一雙黑色的翅膀——就像蝙蝠的翅膀。”
“魔王頭上長著牛一樣的雙角、眼睛像河馬一樣大、面板黝黑、面目猙獰!”
騎士們爭先恐後地描述著自己看到的魔王。少數人目光閃避,一言不發,卻也無人站出來支援銅鎖。
“胡說!魔王根本就沒有來!”銅鎖扒開了那堆華服,費力地將那頭“呼哧呼哧”喘著氣的豬扛下了高臺。“帝國的騎士們,問問你們的騎士道,這頭豬是哪裡來的?克洛伊公主的衣服又怎會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