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她的衣服合攏,輕輕抱著她。

“小時候,父母痛恨這朵曇花,就用刀子將我後背的皮挖掉。我那時不知什麼是‘厄運’,只知道他們都待我不好,於是在很小的時候,我就一個人離開了家鄉,四處流浪。到了王都,我遇到了此生的貴人,也就是我們國家的小公主,瓊。那時的她沒有經歷過一分醜惡的東西,心靈如琉璃般剔透。是她讓我成為了她的丫鬟,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阿曇話鋒一轉,“可是,厄運就是厄運,人力無法扭轉。等我後背的皮長好後,那朵花又詭異地出現了。”

她的表情像是在極力剋制內心的恐懼,強迫自己集中精神面對我。“那時候,花瓣變黑的速度非常慢,大約三四年才會增長一瓣,我漸漸放鬆了警惕,以為在我的有生之年內,這朵花不會盛開,而厄運也不會降臨。直到我遇見了你——從我拿到那把劍的那一天開始,那花瓣就瘋了似地旺盛生長。從密林裡出來的時候,我竟然看到那朵花只剩下五瓣未變黑的花瓣。”

“難道是我?”

“這是唯一可能的解釋……”

“阿曇,你一個人背負這些,一定很煎熬。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因為我知道這不是爻君的錯!我瞭解那種因為背負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而被人誤解的痛苦,所以,我曾經不想告訴你。”

前後聯系起來,我想她當初狠心拒絕我大抵就是因為這所謂厄運。“這就是你離開我的原因?”

阿曇點了點頭。“我以為……還有一種可能,厄運不只在於你,而在於你我相遇這件事上。為了證明這個猜測,我只能離開你。”

事實證明,她離開我並不能改變什麼。她背上的曇花已然完全盛開。

難道我就是會給她、甚至給大陸帶來不幸的人?

可我本身,已經足夠不幸了。

我怒道:“什麼厄運,都是狗屁!”

阿曇驚訝地看著我。

我召喚出掌心的帕拉米寶石,“這就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命運寶石,它,能夠預言未來,也可以改變命運。”

“原來……那時候真的是你拿走了帕拉米寶石。”

“是,利維坦守護了這枚寶石百年,人們為了它,不惜發動戰爭。但是,阿曇,你知道嗎,它根本不是權威!命運就像一根絕對平衡的主軸,從生到死,萬事萬物,無一例外。可是從一個端點走向另一個端點的線路可以無限拓展,也隨時都會改變。之前我已經證明瞭寶石所預言的未來可能因為人的一念而轉變,也就是說,它預言的並非未來,而僅僅是未來的一種可能性。”

“你不信嗎?那我問你,假如你看到了未來,你面前的一個小孩是日後的魔王,你是否應該為了“未來”多數人的利益而將現在這個沒有罪的小孩殺死?”

阿曇想了想,卻無法給出答案。

“我想,大多數人會選擇除惡,也就是,殺死那個小孩。但這種看似正義的舉動真的有道理嗎?為了一件未發生的事,迫害一個還沒有做出那件事的人,既不公平也不道德,甚至還不理智——因為沒有人能確定會不會有另一個人在未來做出同樣的事。同理,阿曇,雖然你現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你真實的選擇已經告訴了我,你的答案與我一致。你明知我的存在可能會在未來引發什麼厄運,但你依舊沒有殺我。”

原本炎熱的陽光便忽然地弱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沙漠罕有的微微涼意。

我們對視了一會兒,都沒有開口,卻似乎比以前更多了一種相持的默契。

阿曇最終放下了剛才給我看那朵花時的緊張感,嘴角微微勾起。

“爻君,我想,我捨不得殺你,無論什麼時候,我都希望你好好活著。或許命運在我起了這個念頭的時候,就會走向一個誰也無法預料的方向。在離開你的這段時間裡,我想通了,即便厄運與你有關,我的選擇也會是站在你這一邊。”

我將這句話在心裡回味了一遍,宛如甘甜的蜜沁入我心裡的每一道裂縫。“這聽起來像是表白。”

“不,這不是。”

“哦?”

“爻君,我喜歡你!”少女大膽而誠懇的樣子有著日出之光般的美麗。“這才是表白。”

那雙明眸猶如寶石湛藍,嵌在雪地之上。

“我也喜歡你,我的阿曇。”我展開雙臂,而她主動沖進了我的懷裡,也撞進了我的心中。

“爻君,站在我們這邊的有多少人?”

“一個人,一個劍靈,三條龍。”

她噗嗤一笑,“這真是史上最寒酸的軍團。”

我反問:“你還不是最鹹魚的騎士?”

她說:“不,故事是這樣的。從前有個偉大的騎士,撿到了一隻又倒黴又窮酸又嘴碎又嘴賤的男神……”

我希望這個故事有一個最俗套、最無聊的結局:騎士與劍靈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