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原本一切如常,小鬼早早起來,去劍尊那裡練習劍術。

練習完畢後回到洞穴,推開門,便是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伊麗絲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歡好,衣服撕破了一半,露出左邊潔白的肩膀。

“看,我不用求你,自己就可以辦到。” 伊麗絲跪坐在地上,從木桶中舀出水來洗刷她的雙手。

“你幹了什麼?”小鬼雖親眼所見,仍不敢置信。

伊麗絲捋了捋前額上零落的紫發。她露出的那段肩膀上遍佈著點點紅痕,她不屑一笑:“阿曇不都看到了嗎。殺了個男人罷了。”

“瓊,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定會為你收屍。”

伊麗絲睜大眼睛,“可畢竟這是你的房間呢。”

“其實沒有必要殺人……輕傷他就可以了,你要的只是他的參賽資格,按著他的手在這裡按下手印……更不需要你用自己的身體去——”小鬼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了,眼中再一次被濃濃的自責籠罩。

伊麗絲取出那張被血淋到的名牌,握住屍體的手在血泊中蘸了蘸,在名牌上按下手印,“這樣更方便。”

小鬼握緊了拳頭,咬牙叫了她的名字:“伊麗絲!”

伊麗絲只是繞過愣愣地站在門口的她,披上鬥篷走出洞穴,“我出去一下,麻煩你把屋子裡面清理幹淨。晚點見。”

“乓”的一聲,門被重重合上。

窗前放著一盆含苞的花,花盆在剛才的動蕩下倒了,泥土撒了出來,小鬼便收攏起散落的浮泥,再小心地放回花盆。她將花苞的頭扶正,然而花莖已斷,手一鬆就倒下,無論重複多少次都是一樣的結果。她依舊不放棄,解下束發的細繩綁在花莖上,又在泥土裡查了一隻竹簽做了個簡易支架,這才讓那花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

我瞧她沒有什麼愛好,就連練劍也只是強迫自己學習的生存手段。倒是伺候這盆雜花,她完全投入其中。

“別看這盆曇花現在這樣,過個幾日它還能活。我說,爻君,你一直都看著吧?”小鬼雙手將屍體從後門拖走,對我說道。

呵,你以為我願意看這些破事嗎?還不是因為劍縛詛咒,目前的我根本無法離這把劍超過三尺。

“爻君連幻化人型都做不到,根本就是一隻弱得不行的劍靈吧。”她喃喃自語。“不過,劍靈的生命長長久久,相信爻君總有一天能成長的。”

小鬼就是小鬼。

她說我總有一天能成長。

一個早已死去的人,在她眼裡,竟然還能成長……

我也算服了她,平日裡看起來那麼冷漠高傲的一個人,竟然乖乖地幹起了替人毀屍滅跡的活計,在伊麗絲那丫頭面前連句重話都不敢說。她取了塊布將還散發著熱氣的屍體一裹,直接扛著屍體去了亂葬谷。

亂葬谷名副其實。

我向谷下望了一眼,入目的是看不到底的黑暗深淵,從谷底傳來強大的靈力……不,應該將這股力量形容為怨氣,集結了無數怨靈的兇煞而誕生的怨氣。書本上說,冥域阿克隆是世界上最陰暗、最死氣沉沉的地方,可沒想到人類統治下的國度也有這樣充斥著死亡和絕望的角落。

這種地方一直存在,只不過過去的我從不屑把目光投向那裡。

“請你安息。”她在屍體面前重重地跪了下來,雙手合十祈禱。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我幾乎認定她在下一秒就會哭起來,但一直都沒有等到那一秒。

“很快我也會去哪裡。”她指了指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