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有人從院內超市走出來,朝著他們這邊不急不緩地喚道,“走了。”

路滿的視線隨著謝邯秋向那個女人看去,然後她聽到謝邯秋應了一聲。

“媽。”

女人站在醫院門口等著謝邯秋過去,她穿著一身棕褐色的蕾絲裙,一頭黑發高高盤起,露出瘦長的脖頸。即便歲月不寬容地在她臉上也留下了痕跡,但卻抹不掉她生來的高貴氣質。

路滿想,縱使自己不知道為什麼面對謝邯秋時,總是有種油然而生的熟悉感,但她怎樣也不會忘記這女人的臉。那年她揹著陳女士,一個人偷偷去找她爸。

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是……

太陽高擎在湛藍的晴空下,汗涔涔的背脊沾上了衣服。路滿站在原地,感覺一桶冰水自頭上傾瀉而下。她站在水深火熱中,直叫人喘不過氣來。

路滿呆愣地看著謝邯秋和自己道別,木然地看著他們走遠。深吸了好幾口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把話說出口:“你認識謝邯秋是因為我?”

她這樣問著,可心裡卻一片瞭然。自己怎麼會一直想不到呢?

路滿想起周潭曾經給自己爆過的那些有關於謝邯秋的料——謝邯秋因為身世問題初中起就被人排擠,有時候甚至會被校外的混混欺負敲詐。

她又問殺馬特:“是我……叫你們去針對他的嗎?”

前世讀高中時沉迷過一段時間的小說,如今大多記不清內容,卻對某個劇情記憶猶新。大抵便是女主的爸爸婚內出軌,離婚後和小三複婚又生了孩子。女主恨她爸,恨小三,卻不討厭那個孩子。女主覺得無論父母做錯了什麼,孩子總是無辜的。

路滿當時想法偏激,在看到這部分劇情時完全無法理解女主的想法。她恨她爸,恨小三,也遷怒他們的兒子。她認為他們都該死,但最後她的這份恨意到底有沒有付諸於行動,路滿沒有一點印象。

而如今經歷了那麼多年,隨著思想越發成熟,恨意全然消散,她連她爸都不在乎了,更別說當時只是被自己遷怒的人。她倒是能明白那個小說女主的想法了,孩子確實是無辜的。

他不該成為他父母的後傳。

週一,路滿午休時請了個假,去醫院取報告單。

中午這個時間段人不多,自動印表機前排隊的人寥寥無幾。

路滿拿到報告單的那一刻,跳過密密麻麻的字,直接跳向診斷結果——未見異常。

緊繃了好幾天的弦終於放鬆,回校時她的心情都好了許多。剛剛走過保安亭,裡面迅速伸出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

“喲,小滿姐,好巧阿!”秦榛從保安亭裡鑽出頭來,笑嘻嘻地朝路滿打招呼。

路滿被嚇了一大跳:“兄弟,你是神仙嗎???”這他媽都可以偶遇!

看著秦榛一步蹦到自己眼前,路滿才注意到他染了一頭慄發。午後的陽光傾瀉而下,在秦榛額前的碎發上留下點點碎金。

雖然秦榛戴上了平時幾乎派不上用場的黑框眼鏡,但單從他只穿了上半身校服來說,路滿肯定這家夥絕壁是偷偷從劇組逃出來的。

一想到之後會發生的狂風暴雨,路滿深感絕望,她扶著臉:“你怎麼來了?”

秦榛鑽到路滿的傘下,順手接過傘撐高太陽傘。聽到路滿的問話,他認真想了幾秒:“今天醒來覺得甚是想你,就來找你了。”

“……不要隨便改編句子。”

“咦?”秦榛哼哼笑著,一臉真受不了你的神情撞了撞路滿的肩膀,“你是在暗示我該說點什麼嗎?”

“……你想多了。”

他們走過教學樓旁的小道,樓與樓之間的群花爭先綻開,紅的、黃的、粉的,一朵朵開在茂密的灌木叢中,在一片綠中平添了幾分色彩。嬌小的花瓣在微風中朝氣蓬勃地搖擺,枝葉繁盛的香樟樹幫它遮擋著驕陽。

秦榛撐著傘冷不丁問道:“小滿姐,今天心情不錯?”

“這你都發現了?”你真是個神仙吧。

秦榛抿嘴淺笑,輕熟地轉到路滿身前,想著裝一發深沉。卻在跟路滿對上視線時,笑容怎麼也收斂不住了:“誰叫我一直都在關注著小滿同志呢。”

“……”路滿幹巴巴地哦了一聲,“就自己一個人躲在傘下沒被太陽曬到,爽嗎?”

“哼。”秦榛不理會路滿的諷刺,手卻自覺地將傘全傾向她那邊,“真希望寒假快點到來。”

兄弟可得了吧,你天天過得跟放假一樣。

“想和小滿同志一起去看煙火,紀念認識小滿同志的第二年。”秦榛在腦子裡搜尋了好一會兒自己貧瘠的詞彙庫,“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原話:醒來覺得甚是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