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房嬤嬤見這個高媽媽後來態度變的冷淡,自己言談間便也疏遠起來,只不過礙著來者是客隨意應付著,花廳裡氣氛變的愈發沉默起來。

見氣氛這樣尷尬,高媽媽身後的一個小廝不由著急起來:這個高媽媽今兒怎麼回事?平時看著挺能說的,今兒怎麼根鋸了嘴的葫蘆似的?大爺可是明明白白的吩咐了來馮家之後態度一定要友善、說話要嘴甜一些,這個高媽媽難不成是老糊塗了?

被認為老糊塗的高媽媽枯坐在那裡有些無趣,便不住的打量起屋子的佈置來,一邊看一邊忍不住在心裡估計這屋子的擺設傢俱能值多少錢。到最後算了算,不免有些咂舌:單一個花廳就花了有二三百銀子,出去能買個五間正房的大院子了,這個馮娘子真是太奢靡,怪不得被人給休了,說不得就是人家嫌她花銀子太多。不行,回去後得告訴少爺,還是趁早斷了才好……

正當高媽媽打定了主意,要找個由頭離開的時候,只見門口的簾子被掀了起來,緊接著,一個盛裝美人帶著兩個丫鬟走了進來。

那美人兒進來後徑直笑道:“才剛出去了一趟,怠慢媽媽了,不知媽媽貴姓?”

房嬤嬤見高媽媽有些怔愣,好心提點道:“這位便是我家主子,馮娘子。”又對馮鶯說:“這位是高媽媽。”

高媽媽這才回過神來,起身笑道:“原來您就是馮娘子,真真跟天仙似的,怪不得我家大爺念念不忘呢。”

這話說的陰陽怪氣的,馮鶯原先極好的興致瞬間滅了大半,她穿來的時間不長,但也知道這裡見了面可不興誇女眷長的好看,一般都誇什麼“秀外慧中、乖巧可人”之類的,只有那些妾氏和青樓女子才會以貌美為傲。

高媽媽說的這些話可謂是非常沒有禮貌了,要是別人,馮鶯把人打出去的心思都有了。只是礙於她是陸家的下人,說不定還是陸飛長輩身邊的奴婢,馮鶯才耐著性子忍了下來。只是她也沒有接這句話,徑直往到主座上坐了。

高媽媽見馮鶯神情倨傲,心裡還覺得委屈,正要說什麼呢,被小廝笑嘻嘻的截了話頭:“小的給馮娘子請安了,我家大爺讓奴才們來給您拜個早年,祝您春夏秋冬四季順、富貴如意年年隨,恭祝新春大吉!”說完,還鄭重的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馮鶯一邊招呼碧蓮:“快把他扶起來。”一邊覺得心裡通暢了許多,一般來說小廝都是伺候男主子的,很多時候他們的態度更加能代表主子的態度。等他站起來後,馮鶯笑著說:“回去也替我給你家主子問好,你說的這話倒也挺巧。說來以前我也見過你家主子幾回,倒是沒見過你,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廝恭敬的回道:“回娘子的話,小的名喚捧硯,是大爺的書童。因為小的愚笨,慣常都在家裡極少出門,娘子沒見過也是該當的。”

馮鶯笑道:“你這話可是過謙了,你這樣的要還算愚笨,我竟不知什麼樣的才算靈巧了。你剛才的吉祥話說的好,我聽了喜歡,碧蓮,拿昨兒新裝的荷包賞他一個。”

捧硯接了荷包又行禮謝過,然後方笑道:“我家大爺說了,家裡也沒什麼好東西,有上回姑娘贊過的兩罐茶葉供姑娘品鑒。還有兩盆海棠開的還算有趣,都不是什麼值錢玩意兒,請您千萬莫要推辭。”

呃,海棠花不值錢?!這裡可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她也曾經動過買花的念頭,去花市的時候也看過海棠,隨便一盆看上眼的都要過十兩銀子,馮鶯沒捨得買,只買了兩盆臘梅和兩盆水仙,一共花了五兩銀子。這會聽了捧硯的話,馮鶯心裡莫名的有些別樣的喜悅,笑道:“既然是你家大爺的一番好意,那我也就不推辭了,回去替我好生謝謝你們大爺。正好,我這裡也有親戚從京城送來的一些茶葉,跟貴府的口味不大一樣,你帶回去給府上諸人嘗嘗。還有兩盒點心,你一併帶回去,好歹是我的一點心意,請府上千萬不要嫌棄。”

捧硯連忙笑著說:“娘子說笑了,我家大爺高興還來不及呢,我先替主子謝過您了。”

這中間,高媽媽幾次都想插話但是都被雙方給無視了,高媽媽沒法子,只好自己在那裡生暗氣。最後,還是被捧硯給拉著不情不願的走了。

等她們走後,饒是脾氣溫和的碧蓮也不由抱怨:“奴婢瞧著這個高媽媽可真夠倨傲的,拜見娘子時竟然連禮也不行一個。虧的長了那麼個歲數,連個小廝都比不上。”

白毫在一邊湊趣道:“碧蓮姐姐是沒有注意,你把荷包遞給那個捧硯的時候,高媽媽那嫉妒的眼神,瞧著眼珠子就要瞪出來似的,真真難堪。眼皮子這樣淺,連我都比不上。”

馮鶯默不作聲的聽她們說完,才道:“好了,橫豎不是咱家的下人,不過是個沒眼色的,不用搭理她。送來的海棠花放哪了?”

房嬤嬤笑道:“我怕放別的屋子會把花苞給凍壞了,就給放到正房去了。”

於是馮鶯笑著站起來:“走,咱們去瞧瞧那海棠花去。”

卻說回去的路上,捧硯自是興高采烈十分開懷,他剛才悄悄看了,馮家給的荷包裡裝了兩粒實心銀珠,一個約有兩錢重,兩個能可真是一筆意外之財啊。

高媽媽坐在馬車裡越想越氣,待掀開轎簾呵斥捧硯一通吧,又怕得罪他,畢竟他是大爺貼身伺候的書童,不是自己這個內院婆子能比的。只是瞧著他哼著小曲洋洋得意的模樣,高媽媽心裡愈加氣悶,一心只想著回去後要在大爺跟前好好告他一狀。

等回到陸家,高媽媽一看舅太太的貼身丫鬟在院子裡坐著和自己閨女說話,忙笑道:“翠兒怎麼在這?可是舅太太過來了。”

翠兒忙起身應是:“媽媽去哪了?怎麼這麼晚了才回來?”

高媽媽擺擺手:“快別提了,出去被個不識好歹的小娘們給欺負了。”

說完,拿出帕子揉揉眼,然後徑直進到正屋跪下哭訴道:“大爺,您可得給老奴做主啊!”一邊說一邊涕淚俱下,看上去好不可憐,不知道的還以為人家把她怎麼著了……

她這番作態把正在說話的兩人都嚇了一跳,隨後進來的捧硯看到她這做派,心裡不由撇嘴:真會裝。

如果要讓馮鶯來總結這個高媽媽,那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戲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