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硯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想了想,他道:“你想說,你未來不再需要何家的幫忙?”

何歡苦笑下,他聲音有些乾澀,語氣有些停頓,“許多人認為,生在大家族是件幸運至極的事,因為自幼便能獲得普通人無法奢望的資源培養,可大家族很多事,真的不是他們想象的那麼美好。為什麼何啟忠會逐漸放棄我?因為我失明瞭,無法再給他帶來光明未來。他生我養我,倒不如說是為自己選了一條投資渠道,一旦我沒了價值,便失去了投資意義。整個何家也一樣,您說呢?”

聽到何歡的話,何硯雙眉挑起,眼眸略略放光。

是的,何啟忠養兒子是在投資。

何歡“廢了”,他馬上生養二胎,且逐漸與何歡疏離。

但整個何家,整個耄老會,甚至是他,又何嘗不是在投資?

何歡神情凜靜,繼續道:“在何家人眼中,我這個瞎子根本無法代表何家的未來,我每一次大比奪魁,都是在偷竊何家的資源,所以引起了太多人仇視。既然何家習慣了以利益衡量親情,我又為何不能?何家看低我,但我從不氣餒,相信能靠自己打出一片光明未來。我在失明之時,都能在何家嘲諷、仇恨、鄙視、嗤笑的目光中活的好好的,那我復明了,又何必要依賴何家?就為搶回原本的擁簇和重視?不,我不需要。”

黑色的帷絲在何歡俊朗的臉上掠過,如風中的柳絲。

他彷彿站在塞北的狂風裡,像微偃的野草,百折不撓。

何硯呆住了,他震驚的無以復加。

怪不得何歡不肯向何家透露自己已經復明......因為,他早已不稀罕這種虛偽的榮耀!

從何歡復明開始,何家就一步步讓他失望,他逐漸不再與何家進行“交易”,他做事特立獨行,他不再依賴何家任何資源。

他追回母親遺留的太澤閣,他自己賺取靈石獲取元技,他甚至將年終大比的獎勵隨意丟給了他的奴隸。

他不想與何家徹底撕破臉,直至這次被辱及母親和二伯後,他徹底怒了。

他,從今日起,已不再把自己視作何家的子弟了......

何硯深深嘆息一聲,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所以我說,大家都小看了你......不過你想過沒有,哪怕你以後不再依仗何家,可過去這十七年間,你是蒙受何家福廕長大的。”

“一萬三千零八十塊靈石。”何歡忽然道。

“嗯?”何硯蹙眉,沒聽明白。

何歡笑了起來,“我在何家生活了十七年,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連帶平時家裡給的零錢,撐死每月兩塊靈石,十七年總計四百零八塊靈石。當然了,何家也不會白白給我,總要算些利息嘛,我給何家按十倍算,也就是四千零八十靈石。另外我近十年獲得的修行資源和大比頭名獎勵,每年肯定不到四百靈石,十年了,我按雙倍價格算,八千靈石。其他如果有遺漏的,零零碎碎加起來,我都按十倍算,一千靈石。總計一萬三千零八十塊靈石,這是何家十七年來對我的全部付出了。”

他說完,從右手食指上褪下一枚戒指,直接扔到了桌子上。

“這裡面有兩萬靈石。另外,這隻須彌戒價值也超一千,算我額外送給何家的。”

“從此我與何家,一別兩寬。”

......

何硯看著那枚泛著熒光的須彌戒,再看看平靜笑著的何歡,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苦笑一聲。

沉默片刻,他說道:“你有這想法,應該不是一天兩天了吧?兩萬靈石就這麼隨手丟擲來,看來你比老夫想象的更為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