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陌涼旗下的謀士不多,而且也並沒有幾個驚才絕豔的人,大部分只是老實的讀書人,帶著一股子酸儒氣息。

而且現在正在戰時,絲毫馬虎不得。大大小小的事情還是得沈清遠來親自決斷,其他的人也就跟著打打下手的份兒。

前幾天西門被攻破,敵軍潛入,而且對方還改變了打法,沈清遠已經幾天沒有休息好了。

許陌涼用手勢示意讓其餘的人出去,營帳裡就剩了他們兩個。

然後皺著眉頭向沈清遠道:“你讓烏鳩幫忙找一下你的阿嫵,別這麼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許陌涼知道沈清遠情緒低沉的原因,除了這幾天的操勞以外,不就是擔心那個千裡迢迢來塞外找他的阿嫵嗎?

只是讓他不太理解的是沈清遠死活不肯在戰報上順帶提一下,不管怎麼說,讓在後方的人去找一下那個阿嫵,也好過在這裡擔心。

“不就一句話的事情?”

“可不止是一句話的事情。”,沈清遠眼也不睜,淡淡道了一句,“將士保護百姓是本分,只是……若是特意提了,便不一樣了。”

“有什麼不一樣?我還以為你喜歡那個姑娘。”,許陌涼皺眉,“不就是順帶的事情,問一下怎麼了?”

一室沉默。

許陌涼幾乎以為沈清遠睡著了。

然後沈清遠嘶啞的聲音就響起來了,不複往日的清淡溫雅,彷彿是死死地咬著牙說的,聲音裡帶著血淋淋的絕望。

“因為那是軍令、是戰報,不是家書。”

沈清遠胸口彷彿堵著一口氣,他深吸一口氣,將翻滾的情緒壓下去,“不只是我一個人有心愛的人。”

“那些將士,哪一個不是留了妻兒與父母在家?”

那是他喜歡的姑娘,喜歡到死。

沈清遠咳嗽幾聲,捂住半邊臉,寬大的衣袖落下,“我當初明明有機會把她送走的。”

“是我的錯。”

“我想去找她啊。”

“要是找不到她呢?”,許陌涼出聲,他斜斜靠在書桌旁邊的書架上,腰間高高紮著一條黑色帶金色紋路的腰帶,勾勒出少年漸長的身形,長腿窄腰,說不出的瀟灑好看。

他不自覺地扣著腰帶,看向沈清遠。

“那就一直找下去,找到我死。”

許陌涼站在他面前,看著神色悽惶的沈清遠,嘆了口氣,輕聲問了一句:“要是她死了,怎麼辦?”

輕輕的一句話,平平淡淡,沒有帶太多情緒,甚至還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沈清遠突然笑起來,薄唇帶著暖意,抬頭看向許陌涼,他分明是笑著,卻像是在哭泣。

紅著眼眶,啞著嗓音。

“那就等一切結束以後,我親自去地獄向她賠罪。”

“我不渴求什麼。”

“唯一期望她能在奈何橋邊等我一會兒。”

許陌涼扭過頭,不去看沈清遠,腳步一轉直接出去了。他知道,現在沈清遠需要的是安靜,而不是安慰。

任何人都安慰不了的——除了他喜歡的那個姑娘。

這個世上啊,唯有喜歡莫名其妙,就像沈清遠愛的那個姑娘一樣奇怪。

沈清遠為她喜為她憂,甚至願意為她死,卻死活不肯動用私權去找找她。

也不知他會不會後悔。

許陌涼想,現在怕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錯過就是錯過了,再無補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