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山勘兵衛沒有讓勝海舟失望。

兩人見面後的當天下午,片山就透過自己的兩個手下從町內挑選了幾十戶流民,並將這些人帶到了海邊的那所破草屋暫時落腳。

勝海舟沒有去,他讓平太和久藏出面,和那些流民交談。

平太和久藏對這些流民說的是,有位商人老爺需要招募流民去外島種地,待遇從優,吃飯管夠,想去的要帶著老婆孩子一起走。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不是假話,平太和久藏向這些流民表明自己二人也是從陸奧逃出來的流民。

即便如此,有幾戶流民還是不願意去,他們還想著去仙台藩城或是江戶,尋找機會。這年月除了近海打漁的,出海不歸就是死罪,只要一走,就再也不能回來了。而幕府的這一法令直到江戶時代末期才得以修改。

平太也不勉強他們,既然說了不想去,那就讓片山的手下將他們帶走。這樣,留下願意跟著去的,一共有三十四戶人家,共一百三十六個人。

平太問了這些人除了種地之外還會做什麼。結果這些人當中,有做過木匠的,有燒炭的,還有燒過陶器的,而這些技藝,也只是農閒之外的副業。

直到這時,勝海舟才出面見了這些流民。他也不講外島的事情,首先讓平太去町內的商家那裡,買了些米、蘿蔔以及木柴送來。這些流民一看到糧食,全都激動不已。馬上就用自帶的破鍋瓦盆開始在海灘邊上做蘿蔔飯吃。

吃飽了飯,很多人也就安心一些了。

這些留下的人也是沒有了去路,他們很多都是農村中的僱農,糧食絕收,農田荒廢,而依然沒有減少的年貢,讓這些人更加沒了活路。既便是賣兒賣女,也只能苟延殘喘;如果沒有人救濟,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都活不過這個冬天。

現在有人要招募自己種地幹活,雖然是去外海的島上,但只要能活下去,也就顧不得更多了。

到了晚上,這些流民就在草屋附近點起了幾叢篝火,並圍著睡下。雖然寒冷,但也比在町內睡在寒冷的屋簷下要好了很多。

如此過了一天一夜。期間也有町上的閒人和海港上的工人過來看稀奇,這年月還有人主動救濟流民的?自己還不夠吃呢。但這些圍觀的人看了半天,在片山安排的那兩個手下的驅趕聲中,也就慢慢都散了。

入夜,片山勘兵衛的手下都被他給轟回家了,他自己則和勝海舟一起等候在草屋裡。他想看看勝海舟的口中提到的那位主公究竟是個什麼人。

子夜時分,片山勘兵衛已經困的開始打瞌睡了,勝海舟則靜靜的坐在草屋中等候趙新的到來。

勝海舟此時心中正在想著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屋外昏暗的光線一閃,平太舉著燈籠出現在門口。

“大人到了。”

勝海舟聞言精神一震,而正在打著瞌睡的片山勘兵衛也被驚醒了,二人急忙起身出了草屋。

濃濃夜色中,片山勘兵衛憑藉著飄搖幽暗的燈籠光芒,隱約只見兩個高大的人影站在二十步開外。

兩人急忙走到近前。

“主公,人已到齊。按照您之前的吩咐,一共三十四戶,共一百三十七人。”勝海舟向趙新躬身行禮後,馬上稟報道。

一百三十六個流民,再加上阿妙那個孤兒。

“很好。”趙新在黑暗中點了點頭。

勝海舟隨即向趙新介紹道:“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到過的片山勘兵衛閣下。”

接著幽暗的燈光,片山勘兵衛打量著面前的這兩個“怪人”。只見這二人身上的衣物自己從未見過,上身和大腿兩側都是鼓鼓囊囊的像是裝著許多物品。

“非常感謝片山君的幫助,給您添麻煩了。”趙新微微躬身,向片山勘兵衛致意。

“不敢不敢,能幫助這些人,也是我身為武士應該做的。”片山勘兵衛也是微微一躬身,隨即說道。

這時,趙新身後的劉勝開口道:“趕緊著吧。天這麼黑,船也開不快的。松島海面情況太複雜。”

要說松島之所以被稱為“日本三景”之一,那是因為這是一個島群。松島灣內外,散佈著大大小小260個小島之多。所以即便是上了船,在沒有衛星導航的情況下,劉勝現在也不敢開。只能是等到天明再走。

趙新聽了劉勝的話,隨即不再多說,直接吩咐勝海舟:“五人一組,先帶十個人過來,開始吧。”

一切程式勝海舟他們三個已經十分熟悉,因此便示意一邊的平太和久藏開始安排人上船。

可此時片山勘兵衛的心裡卻掀起了波浪。他聽到劉勝說話時,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這是清國人!”片山心中道。

可當他仔細打量趙新二人的時候,卻看不到頭上有辮子,這兩人都是一寸短髮。

“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太奇怪了,我在本町居住多年,即便是從船上的商人和水手嘴裡,也沒聽說過有這種髮飾和衣物打扮的。”

此時趙新也在打量著面前的片山勘兵衛,他才不在乎面前這人是不是探子呢。自己身後的劉勝早就從大腿右側的槍套上取出了槍拿在手裡,保險也開啟了。只要片山敢有異常舉動,直接一槍了事。

“我們明年春天還會來此地,希望到時候可以有機會坐下來一敘。”

片山微微一躬身:“那我敬候閣下和勝海舟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