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3年初秋,島國東北陸奧弘前藩。

此時正是天明三年。

從上一年春天開始,關東地區開始了陰雨綿綿的天氣;到了初夏,氣溫依舊寒冷,大部分人還都穿著冬季的棉衣。

一切都似乎預兆著一個不祥的時代即將到來。

利吉和志乃夫妻二人疲憊的走在林間的路上,自從去年凍災開始,他們就再沒吃過正經食物了,平日都是以野菜、樹根混合著稗子果腹。

而半年前,弘前藩所屬的巖木火山開始大噴發。

火山噴發的岩漿和隨即而來的泥石流摧毀了山林和村莊,山中鳥獸四散驚逃。而漫天的火山灰也掩埋了農田,莊稼全部枯死;滿是岩漿和泥石流的土地再也無法耕種。

村人們等了幾十天,向藩中報信的人也派了幾次,可除了藩內的官員派了兩個手下來檢視過之後,就再無下文。

等不到救濟,利吉所在的村子裡,村民們開始外出逃荒。

可如果都走了,田地怎麼辦?所以即便生存艱難日復一日,各家的家中存糧漸漸吃光,有些人還是守在村裡等待著。慢慢的,有些被餓死的村民成了留守的村人口中的食物。更有甚者,大家相互交換妻子,反正不是自己的不心疼,動手吧......

利吉不想吃人肉,也不想自己的老婆志乃被人吃,所以他們只能逃。

他想著或許可以去投奔京都的遠親幫幫忙,雖然已經兩代人沒有聯絡了。

於是在這一天天還沒亮的時候,利吉就和老婆志乃將家中破破爛爛的家當收拾一番,悄悄的離開了村子。

到了中午,一手扶著背上的大包袱,一手拉著已經餓的顫顫巍巍的老婆志乃走在山間的路上,利吉此刻只覺得天旋地轉,前心貼後背,頭暈的厲害。

但是,無論如何也要走啊!

不知走了多久,正當利吉拉著老婆步履蹣跚,三步一晃的時候,他突然聞到了前面的樹林中居然傳來了一陣陣的香氣。

真香啊!雖然從沒聞過這種味道,可利吉本能反應那一定是吃的!

利吉和老婆志乃不顧一切的衝著香氣飄來的方向快步走去。可虛弱的身體已經扛不住猛然間的動作,二人都腳底拌蒜摔倒在地上,可打了個滾,起身都覺得困難的他們爬也要爬過去。

爬過了一叢低矮的灌木,夫妻二人聞著那香味就在近前了。

這時,一張不算難看的面孔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笑眯眯的捧著一碗散發著莫名香氣的食物,用一種古怪的口音對利吉開口道:“想吃嗎?”

……

利吉兩口子迷迷糊糊中看到這人一頭短髮,蹲在自己的面前。

“和尚?”這是兩口子在昏過去前最後的念頭。

“我去!怎麼都暈過去了!”那人無奈的說道。他一隻手端著食物,另一隻手卻背在身後,手中的一把短刀被身後的陽光照的雪亮。

迷迷糊糊中,利吉覺得有人在往自己的嘴裡喂著什麼,他本能的吞嚥著,漸漸就覺得空虛的肚子裡不再那麼難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利吉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他剛睜開眼睛,就被旁邊篝火的光芒給晃的又把眼睛閉上了,火光照在身上十分的溫暖。接著,他想起了老婆志乃,於是開口喊著老婆的名字。

“利吉,我在這裡。”

志乃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利吉睜眼望去,見老婆正向自己小跑了過來。

“志乃,志乃。發生了什麼?我們好像昏過去了吧?”利吉努力想弄明白髮生了什麼。

“多虧了這位大人。”志乃一邊說著,一邊將丈夫扶了起來。利吉這才發現,天色已到了黃昏時分。

“小倆口都醒了。嘿,可把我嚇一跳。”利吉昏迷前的記憶裡那個怪異的口音又響了起來。只見一個十分高大的年輕人從一顆大樹後走出,頭髮很短,穿著一身奇怪的衣服,手裡拎著一個黑色的很奇怪的東西。

那年輕人走到利吉二人近前,蹲下身來,道:“你叫利吉,她是你老婆?怎麼樣?我說的話你們聽得懂嗎?你的,明白的幹活?”

前面一句倆口子都聽懂了,可後面一句說的是個啥咧?

看著年輕人高大強壯的身形,夫妻兩人都縮了縮脖子,把頭低了下去,點了點頭。

“哈。能聽懂就好。”那年輕人咧嘴一笑,連說帶比劃的對利吉說道:“你們昏倒之後,我餵了點吃的給你們。”

利吉聽到這話,連忙拉著老婆一同跪下行禮。語帶哭腔的對那年輕人到道:“我們是從巖木山裡逃出來的。村子裡遭了大災,山火爆發,莊稼全毀了,全毀了啊!”

想到自己租種的幾畝田都被毀了,利吉不禁悲苦萬分,以後可怎麼辦啊?!

那年輕人將他夫妻二人扶起坐好,對利吉道:“慢點說,慢點說。”

“是的,大人。”利吉用破爛的衣袖擦了擦淚水,繼續道:“從去年春天開始,天氣就始終不見轉暖,暴雨冷風不斷,一直到了初夏,天氣還十分陰冷。等到了九月,種下的稻子居然還是青的,絲毫沒有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