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馬車,趙新笑著對劉錚問道:“劉大總督,這一年體會如何?”

劉錚指著對方的鼻子道:“趙老大,你可真把我坑苦了。還總督呢,我都快成居委會大媽了!”

“蘇魯克的事?”

“可不是!多給一隻羊都跟拿刀子割他們肉似的,光是談薪酬就扯了好幾個月。”

趙新點頭道:“牧場公有呢?”

劉錚道:“各旗的王公和大牧主還好說,畢竟圖拉河一仗屍山血海的打下來,都給殺怕了。再者開放喇嘛旗的牧場對他們也有好處,所以沒人反對。不過庫倫城裡那幫喇嘛有點麻煩,我還在想辦法。”

趙新“哼”了一聲,一臉嚴肅的道:“你回頭就說我說的。整個土謝圖汗部最好的草場都讓他們佔了,尤其是庫布蘇古爾湖和慶寧寺周邊,必須開放給其他牧戶。這事沒得談!而且喇嘛旗和其他札薩克一樣,必須實行新蘇魯克。要不要我出面,幫你震震場子?”

“不用不用。你趙老大一亮相,還不把他們嚇的屁股尿流?”

兩人提及的“蘇魯克”,是起源於明代的漠南地區的一種牧區租佃制度。早在達延汗在位時期,他廢除了東六萬戶中所有元朝異姓功臣領主後裔的特權,改變了自成吉思汗以來同姓宗親和異姓功臣兩種領主並立的局面。那些異姓功臣雖然被取消了封建特權,但因為家底豐厚,搖身一變成了新的大牧主。因為領民沒了,他們便把一部分牲畜貸給下等牧民放牧,並給予一定的報酬。

到了清代,蘇魯克制度已經廣泛推行於漠南和漠北。承牧的牧民按照和牧主商定的協議,定期向牧主交納一定數量的滋生畜,以及部分肉食、奶製品和酥油,牧主允許放牧人食用所產的奶,還可以剪賣絨毛,並按年支付報酬。

自從北海軍拿下科布多城後,昭示著整個漠北蒙古已經脫離了滿清的統治,隨後趙新讓庫倫、烏里雅蘇臺和科布多三地聯合釋出的第一道政令,就是廢除各札薩克王公臺吉和喇嘛旗的封建特權。

跟達延汗時代一樣,廢除封建特權並不等於消滅封建。大批的奴隸和領民成了自由人,取消了兵農合一的政策,但問題是除了少數參加北海軍的,其他人總得吃飯生活;於是鬆散的人身依附關係取代了之前的人身控制,王公貴族和喇嘛們成了大牧主也就是蘇魯克主人,奴隸則成了蘇魯克戶。

劉錚去年到任後,先是不動聲色的拜訪了庫倫城內的頭面人物,又讓各札薩克旗的王公臺吉來庫倫城分別召見,對這些人的性格特點都瞭解個八九不離十。隨後他便組建工作隊下到各旗聚集點。

他嚴厲告誡各工作隊,牧區不同於農耕區,之前在部分地區搞的那些“打土豪分牲畜”的做法是行不通的,北海鎮要做的不是將蘇魯克制度徹底推翻,而是要對原有的剝削制度進行改造。

要知道劉大總督可是學獸醫出身,在北海鎮又管了兩年多的軍馬和牲畜飼養,對其中的道理非常門兒清。他明白真要把大牧主的牲畜分下去,搞平均主義,反而會因分群放牧影響牲畜的繁殖,導致牲畜數量下降。

當然,對於那些負隅頑抗、罪大惡極的旗主和大牧主,只要獲得三地軍管會的批准,還是會沒收其牲畜由軍管會處理,其他人則一律不鬥不分。

改造蘇魯克制度,首先要做的就是如何讓牧主和牧民兩利,減少壓榨。劉錚借鑑了另一時空歷史上的做法,他讓工作隊和各旗的大牧主商談,將放“蘇魯克”的期限一般規定為三年,在此期間沒有特殊情況不得收回或不放。並且規定了應由牧主和放牧戶及保證人三方簽訂合同,交當地軍管會或工作隊備案的做法。

以放羊“蘇魯克”為例,原來牧民接放的“蘇魯克”所生的小仔和剪下的羊毛,牧主一律要拿走6~7成,牧民所剩的只能餬口。而經過北海鎮的協調後,每百隻母羊每年向牧主交50只羊羔,其餘的羊羔、羊毛和奶製品全部歸“蘇魯克”牧民;此外,每百隻母羊要是隻帶50只羯羊的話,“蘇魯克”戶只得羊毛,不要工錢。

要知道十八世紀的蒙古牧民對羊毛的利用都是採用擀氈工藝,這是一種沒有經過脫脂處理,只透過敲打彈毛、攤鋪、堆疊、擀氈等工序製成的毛氈,乃是牧民生活中的必須品。一般的氈子可以用於蒙古包的氈牆或是做衣服做鞋,而用長絨毛製成的上好氈子則可以用來織地毯。

在賠償救濟方面,規定除了因不可抗拒的傳染病、暴風雪、狼災損失外,其他因放牧不當牧畜遭到損失時,由“蘇魯克”戶負責賠償。

除此之外,劉錚還親自制定了放馬和放牛的“蘇魯克”具體標準。

如此一連串手段使下來,極大的改善了中下層牧民尤其是貧苦牧民的生活,併為他們解決了發畜牧業所必備的各類母畜和種畜。同時牧主們也得了利,雖然沒有過去多吧,可畢竟打消了北海軍要分他們家產的顧慮。

半年後當新蘇魯克制度在土謝圖汗部各札薩克旗全面推開後,劉錚便頒佈了總督府令,以法令的形式,將其在喀爾喀各地全面執行。

再有就是透過恰克圖的北海商社牽頭,透過少數沒走的晉商,向各札薩克旗販賣質優價廉的磚茶和其他生活物資。除了鹽和茶葉,最受歡迎的就是各類大小號鋁鍋、菜刀針線、羊毛剪子和。劉錚非常討厭以前晉商那種用一個陶鍋換兩頭羊的做法,看上去挺精明,可牧民早晚會醒過味兒來;到時候人家嘴上不說,心裡都覺得漢人實在太雞賊。

別看如今才過了一年,整個土謝圖汗部除了慶寧寺的喇嘛旗,整體牲畜頭數增加了20%,其中發展最快的就是離庫倫最近的中旗、右翼右末旗和中右末旗,頭數增加幅度高達25%。

劉錚告訴趙新,他下一的步目標就是著手解決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在慶寧寺的上萬畝耕地,以限制哲布尊丹巴的領地規模。

“對了,我讓你團結弱勢大喇嘛的事搞的怎麼樣了?”

趙新所說的“弱勢大喇嘛”,其實就是喀爾喀六大喇嘛旗中的迪魯巴呼圖克圖和納魯班禪呼圖克圖。這兩支呼圖克圖都是源於印度,因為後者是前者的徒弟,所以二人共享一塊領地。不過因為領地不大,戶數也非常少,在六大喇嘛旗裡屬於最窮困的一支。

“入冬前我讓大劉那邊買了了一千頭羊和一百峰駱駝送了過去,搞得那位商卓特巴很是意外,還專程派人給大劉和我這裡送了禮物,寫了封感謝信。禮物我就留了一兩件,其他的都讓他們帶回去了。”

趙新聽了滿意的點點頭,手下的兄弟做事這麼給力,除了欣慰他還能說什麼呢?

哎,自己實在是知人善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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