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章 山雨欲來起異心(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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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當初趙新和王遠方殺進揚州府劫獄,繼任的兩江總督福寧和江蘇巡撫奇豐額都擔心自己哪天也會遭遇同樣的命運,所以就奏請朝廷在督標和撫標增設火槍兵,理由是弓箭難敵北海賊的快槍。而乾隆經過慎重考慮,最後同意在兩江督標增設一支二百人的火槍隊,駐防蘇州的撫標是一百人。
因為是保命的,所以福寧到任後對火槍隊的訓練很重視,槍械都是精心打製,餉銀也給的很足。幾年下來,算得上是一支精銳。
有了武力的保障,接下來就是錢。綿恩又對坐在下首默然不語的江寧知府和騰額道:“和府臺,江寧織造歸你兼署,眼下庫裡還有多少現銀?”
“回爺的話,有五萬餘兩。不過這錢是預留來年跟絲戶訂購蠶絲的。”
去年六月間,丁憂在京的江寧織造同德病故,兩江總督福寧因為事務繁忙無法兼顧,乾隆便讓江寧知府和騰額暫行署理江寧織造。
綿恩毫不在意的道:“本王先從你那裡挪借三萬兩,等揚州鹽商的捐輸到了,再補給你。銀子要用箱子裝好,找馬車跟本王一起走。”
和騰額是內務府筆帖式出身,而綿恩可是兼管著內務府三旗,如今主子發話哪敢不聽命,只得俯首稱是,然後就屁顛屁顛的去安排了。
午末時分,頭戴斗笠、外罩油布衣的綿恩帶著貼身衛隊,在一百名督標中軍鳥銃隊的護衛下,策馬來到了永慶寺西南側的五臺山。跟他一起到的,還有四輛炮車和十幾輛裝滿柞木大箱的馬車。厚重的木製車輪碾在青石板路上,發出了轔轔之聲。
提前接到通知的京口甲兵們都已經在永慶寺南側的山坡上等候。舊時南京城內的五臺山說是山,其實就是五個高低起伏的小山包,坡勢緩平,遍佈竹林野草。這地方在春天絕對是個賞花踏青的好去處,可眼下正值冬日,草枯葉落,看上去很是荒涼空曠。
漫天細雪中,五百多名甲兵零零散散站在山坡上,毫無隊形可言,很多人的眼睛還時不時盯著永慶寺的後山方向。上午的潰敗發生後,有幾個眼神好的甲兵被安排去了那裡當觀察哨,一旦無人機出現,就鳴鑼示警,同時還會點燃烽火。
來到山腳下的綿恩看到這一幕,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
本來不管是打仗還是緝賊捕盜,總會有傷亡。一支六百人的隊伍死傷幾十個,在冷兵器時代算不得什麼。
問題是之前成策沒跟手下說這次有死人的風險啊!
過江之前,成策跟手下的參領、佐領說的是奉欽差大臣和碩定親王之命查抄隨園,軟禁袁枚一家。甲兵們一聽是這,都覺得是小缸裡抓王八,手到擒來。
可是沒想到啊沒想到,連人還沒見著呢,也就剛摸著隨園的牆皮,死傷四十八個,還有個腦袋都炸沒了的。
這特麼就實在讓人無法接受了!原本信心滿滿的甲兵們士氣一下就跌落谷底,有些甲兵甚至相擁痛哭。知道的這是吃了敗仗,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家老孃死了要發喪呢!
事實上包括京口八旗在內的整個江南地區駐防八旗從“三藩之亂”後就開始向廢柴進化,康雍乾三代帝王怎麼申斥都沒用,只落得個無可奈何。
康熙晚期,清廷調集大軍進藏對付準噶爾部,那時的江南駐防八旗就已經有好多人只會步射,不擅騎射。到了雍正末期西北用兵,被徵調的江寧八旗連怎麼行軍都忘了,造成馬匹牲畜大量死傷。因為久在江南安逸慣了,面對新疆的寒冷氣候叫苦不迭,想盡各種辦法偷懶,令雍正在奏摺上痛斥無恥。
到了乾隆中期,隨著漢軍、開戶人紛紛出旗,江南駐防八旗的武力也愈發廢柴。當時各地滿營官兵經歷了一次大調整,為了補充出旗的漢軍缺口,便從京城調了一批甲兵。結果這幫傢伙比舊有的駐防兵丁更爛,除了飲酒、賭博、逛戲園、泡茶館等種種耽於安逸的惡習外,私賣武器裝備、私賣馬匹之事更是屢見不鮮。
七年前,江寧和京口八旗被清廷徵調前往臺灣,鎮壓林爽文之亂。當時有目擊者稱,上至將官,下至披甲,得知被徵調的訊息一個個面無人色。行軍途中某些甲兵甚至邊走邊哭,就跟上刑場一樣,完全不見早年入關前聽到“搶西邊”就歡騰雀躍的一絲蹤影。
最搞的是乍浦駐防八旗,到了臺灣後因為山路難行,居然想僱一批抬杆軟轎,然而他們又擔心轎伕途中逃跑,把自己扔在半路,於是就違抗上面的命令,私自坐船前往目的地。福康安知道後差點被氣瘋了。
原本乾隆還打算臺灣平定後就徵調江南八旗北上對付北海鎮,可從福康安的奏摺中得知情況,便絕了這份心思。
捎帶說一句,在另一時空歷史上的第一次鴉片戰爭和太平天國時期,江寧滿城和鎮江滿城雖然是頑強抵抗,幾乎闔城俱焚,可那是因為他們被逼到了絕地,這才爆發了骨子裡殘餘的血性。
此時騎在馬上的綿恩觀察了山坡周邊的地勢,心裡有了計較,抬手用馬鞭指著永慶寺南牆外的那片樹林,對侍衛隊長伍尼道:“讓火槍隊去那裡隱蔽待命,做好打放準備。把兩門炮運到後山山頂。”
乾隆時代鑄造的劈山炮份量並不太重,也就二三百斤。說是山頂,其實高度也就四十多米,而且還是緩坡,運送上去很輕鬆。
伍尼順著綿恩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在半山坡上的永慶寺南牆外長著一片高大挺拔的松柏,枝繁葉茂,其間還夾雜著榆樹、桂樹等,藏上個百十人毫無問題。
“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