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轍,趙新只能耐心的從頭解釋:“這話出自《詩經》裡的《北山》,原文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你光記住前面十六個字了,後面的八個字不能省略!”

“啥意思?”

“魯奇,這段話的意思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種豪言壯語,而是一個古代社畜在抱怨上司分配工作不公。翻譯成白話就是,整間公司都是老闆的,結果呢,老闆不操心,天天風流快活,讓我一個打工仔每天忙的要死要活,連回家照看父母的時間都沒有。”

魯奇汗顏道:“我擦,不是吧.”

趙新反駁道:“怎麼不是?你去看看《孟子.萬章》裡怎麼解釋的。要是照你的理解,就成了世界上所有的公司都是我的,不管對方是不是比我體量大;所有老闆都是給我打工的,雖然我不發工資,可只要不聽我的,我就收拾你。你覺得華強北的一家山寨機作坊公司能管得上蘋果嗎?換個角度,蘋果能管谷歌嗎?”

“回頭我翻翻書。”魯奇心裡沒底了。

“後來到了北宋,有人又將這句話的意義做了引申,奉勸宋仁宗以天下為家,天子無私事,私事也是公事。如果照你的意思,呵呵,那就成了老百姓無私財,都是皇帝的了。這話哪個皇帝敢說?就算是滿清皇帝也不敢明搶,《大清律例》裡明確規定了對土地私有權的保護。”

“這話你可說錯了!滿清能抄家啊,旗人還能跑馬圈地!”

“那只是清初剛入關,強盜本性發作,等坐穩了天下再搞圈地就是自取滅亡,誰交稅啊?再說抄家也得有罪名啊,總不能把一州一縣的老百姓家產都抄了吧。

就我知道的,整個清代唯一敢明目張膽把老百姓的私財據為己有的,就是洪秀全那個偽天子。太平軍進南京後頒佈過一道法令,不光老百姓的耕地是他的,產出也是他的,每年就給老百姓發一百多斤糧食。城裡城外的商鋪店面要歸他,做買賣賺了錢也要上繳,一文錢不許留,誰敢不交就是妖人。

所以你明白我為什麼非要創立一套理論,而不是從傳統文化裡找理由了吧?中國文化裡就沒有支援明目張膽搶劫全世界的說法。要是有,你以為當初朱棣會放過?他能讓人跑到黑龍江入海口立碑,也能讓鄭和在東南亞搶地盤。”

“那照你的道理,朱棣為啥要讓人去黑龍江入海口立碑?”

“白跟你說了。那是元代的徵東元帥府啊!明承元緒,疆域當然得全部接收,要不他幹嘛三番五次的北伐?”

魯奇至此恍然大悟,敢情自己之前奉為圭臬的言論,居然是猴吃麻花滿擰。

話說到這份上,趙新也忍不住發出了感慨:“咱們那個時代,天天都在說弘揚國學,可骨子裡還是信奉西方人那套東西。漢服穿得花枝招展,可國學?哼哼~~你見過有幾個人安心坐下來讀完全套四書五經的?恐怕中學課本里的那幾篇都忘光了!”

魯奇無言以對。能說什麼呢?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於是暗暗下了個決心,打算從明天開始,每天抽一個小時研讀四書五經.算了,還是半個小時吧,睡前看,催眠效果好。

所以你知道這貨為什麼每天只背十個單詞了吧?

回到和西班牙人的談判現場。

由於西班牙殖民者對印第安原住民的文化從來都是看不起瞧不上,處心積慮的想透過洗禮讓其接受天主教思想,實現精神控制,從而讓其被自己的奴役,所以對趙新丟擲來的“血緣僑民論”,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反駁。

面對這種情況,佩拉爾塔大主教果斷的決定暫時擱置向中國人索要金門地區的歸屬權,而是討論戰俘的歸還和賠償。

趙新說放還俘虜沒問題,不過小兩千人關了這麼久,每天的飯錢你們得付。畢竟誰家的糧食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就按每人每天五塊西班牙銀幣算吧。至於那位德納瓦上將,獨門獨院的住著,一應飲食和生活用品都是高標準,一天五十個銀幣不算多。上述數額如果給錢不方便的話,用糧食折算也可以。

給錢不方便?呵呵~~西班牙使團眾人聞言都是暗暗竊喜。要知道行省缺啥都不會缺錢,不就是一堆白銀麼!

其實吧,只要北海鎮不進攻下加利福尼亞,西班牙行省就不會急眼,因為這個時代的墨西哥有著世界上產量最高的白銀礦。銀子有的是,唯一擔心的就是運不出去。

在1521年,新西班牙總督區剛設立沒多久,西班牙人就在墨西哥的薩卡特卡斯和瓜納華託發現了巨量的白銀礦藏,這一開採就是兩百多年。尤其是薩卡特卡斯的普羅阿諾銀礦,號稱世界第二大銀礦山。

什麼?你問第一大銀礦是哪?澳大利亞東部的昆士蘭,儲量2.3萬噸。

行省和軍方都急於從戰俘口中瞭解中國人的軍事實力,所以面對趙新的獅子大開口,大主教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即便是那位總督派來的書記官在算出應支付的數額後,也只是略微皺了下眉頭。不過書記官已經打定主意,寧可給幾十萬銀幣,也絕不給中國人一粒糧食。

時間很快便來到了中午。雙方談完戰俘事宜,已經都過了一點。趙新這個絕對的主力費了一上午的吐沫,體力消耗很大,也有點扛不住了,於是提議吃完飯繼續談,並解釋說基地這裡已經準備好了午飯。

西班牙使團方面也不想耽誤時間,趕緊談完把人都帶回去才是正辦。然而他們誰也沒料到,僅僅就吃個午飯,意想不到的狀況又發生了。

而這次意外的主角,就是菠蘿,能吃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