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三章 身外無徭換人間(二)(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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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首先在會上宣讀了劉勝簽發的命令,哈密和巴里坤的北海軍將在正月十五後,以排為單位組建下鄉工作隊,派駐回王封地所屬的六鄉三十八村,發動民眾,開展土地牧場和人口清查工作,傳播北海軍的政策,傳授北海鎮的農耕技術。
劉勝在這份命令中打了預防針,強調“改土歸流”決不是一紙公告就能實現的,要戒急戒躁,不能將在喀爾喀牧區的方法生搬硬套,否則肯定會出毛病。
哈密地區有著不同於以往的民族宗教問題,在底層民眾沒被髮動起來,乃至各村各鄉沒有建立由維族骨幹組成的農會之前,切勿進行大規模的土改。只有當基層力量準備充足,才能一步一步的去實行。
他在最後也引用了趙新的話,即我們所做的一切歸根結底就是一個目的,以實打實的幫助,讓哈密的老百姓的生活得以明顯改善。如此北海軍才能獲得維族百姓的真心支援,將新疆東路建設成西線部隊的後方基地,以確保西北邊防的穩定。
自從北海軍出動接管回城內外一切事務後,便開始挨家挨戶的給城內各家男性辦理身份卡;沒這個的話,連“主麻日”去城外的清真寺做禮拜都去不了。至於處於軟禁狀態的回王和大臺吉等王府官員是肯定不能出城的;回王府內就有清真寺,想做“聚禮”可以去那裡。
也正是因為如此,靠著主持禮拜的阿訇,回王等一眾權貴的訊息靈動得多,於是“北海軍遇襲”、“廢除徭役”、“改土歸流”這些事也就都知道了。
到了這會,這些人都是既悔又怕,後悔的是當初不該聽信和升額的鼓動,跟北海軍為敵;怕的是不知道北海軍會如何處置自己,萬一再來一出公審大會,把自己五花大綁的押到臺上,讓十里八鄉的泥腿子站在下面唾棄取笑,簡直比死了還難受。
此外北海軍的無人機讓城內的權貴極為恐懼,只要天氣情況好,不颳風下雪,幾架無人機就會在回城的上空兜兜轉轉。很多人雖然無法理解,但透過沙克扎帕爾的事也瞭解到那是北海軍的“天眼”。當然了,他們也曾無數次的對其詛咒,但無人機該來還是會來,而且不分白天黑夜。
額爾德錫爾等人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自然不想坐以待斃。他們一邊透過王府的阿訇向外散佈訊息,意圖煽動民意,發動民變;同時又多次遞交書信,懇求面見巴彥,話裡話外是要以大批金銀珠寶和繳納稅賦為條件,換取回王家族的延續。
西線司令部對此已有所準備。跟滿清和後世民國軍閥的那種自上而下的“改土歸流”手段不同,北海軍每次推動社會變革都是透過發動底層百姓。哈密的駐軍在貼出佈告的同時,還在各村用維語進行宣講,老百姓又不是傻子,誰是真心對自己好心裡跟明鏡兒一樣;是以受蠱惑的人雖然有,但多是舊有的既得利益者,不成氣候。
自從來到哈密,北海軍官兵學維語、買賣公平、不調戲婦女、尊重民族信仰,尤其是前一陣對兩名烏其伯克的公審,讓很多老百姓看到了這支軍隊的與眾不同。連哈密的漢人都說,北海軍的做派就是傳說中“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的岳家軍。
這樣的軍隊,朝廷如何能打得贏?!
動員大會開完後的第三天中午,兩個營六百多名騎兵在江藩和巴彥等人的率領下,簇擁著二十多輛轎廂式馬車,由北、東兩座城門分別進入了哈密回城。隨後這些人按照各自分配好的任務,分散成幾支隊伍,前往各處預定目標。
聽到街上傳來轟隆隆的馬蹄聲,不少人都扒門縫張望,個別膽子大的甚至爬上了房頂。當他們看到騎兵們都在朝著回王府、臺吉府、兵營校場等處呼嘯而去的時候,心知要出大事了。
大臺吉厄默特此時已經和家人做完晌禮,因為心事重重,午飯都沒吃,正打算睡個午覺,就聽院門一響,負責看管他的北海軍軍官走了進來,站在院子裡大聲道:“大臺吉,我們副旅長到了,在公事廳要見你,請吧!”
厄默特心中一驚,知道今天很可能是來攤牌的,於是向一臉驚恐的老婆小妾和幾個兒女囑咐了幾句,又換了身會客的衣裳,這才在大兒子和管家的陪同下走出後院。令他感到肝兒顫的是,今天台吉府裡的北海軍明顯比往常多出一倍不止,等他來到公事廳門外,這裡更是站著數十名持槍的北海軍,一個個身形挺拔,目不斜視,一派肅殺之氣。
厄默特壓制著心中突突的狂跳,深呼吸了兩口,讓管家在門口等候,推門邁步進屋,誰知一進去父子二人頓時就愣住了。
只見公事廳當中擺著一張方桌,上面放滿了各色回疆菜饌,白氣蒸騰中,可見香氣撲鼻色澤黃亮的烤乳羊、鋪滿了乾果的抓飯、金黃色的烤饢、馬鞍形的帕爾木丁(類似烤包子)、哈密瓜幹。而在主位上,坐著一名身穿軍裝,露著鋥光瓦亮大禿瓢的人,正是之前見過多次的巴彥。
父子二人右手撫左胸,躬身道:“下官拜見巴彥旅長。艾沙拉姆,艾裡庫姆!”
“艾裡克姆,艾裡庫姆!”巴彥微笑起身相迎,一旁站著的兩名士兵拉開座位,巴彥還親自給父子二人斟茶,請二人坐,口中道:“大臺吉坐下說話吧,咱們雖然好久不見,卻也打過多次交道,不必鬧客氣。”
“這”
“這是我們劉司令讓我準備的。他說上次來哈密,承蒙大臺吉熱情款待。眼下他在天山北事務繁多,脫不開身,就由我替他聊表謝意。”
厄默特父子滿臉狐疑,盯著巴彥的臉斜簽著屁股坐了。巴彥端起酒壺,給父子二人斟滿了溫熱的馬奶酒,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著起身道:“來,我先敬大臺吉一杯。來哈密這些日子,承蒙大臺吉關照。最近出了些不愉快的事,委屈了您父子。請!”
別看回教有不飲酒的戒條,可哈密的維族人卻是喝酒的,特別是用吐魯番的葡萄釀製的葡萄酒,從回鶻王國時代便馳名天下。此外像馬奶酒從宋代就開始流行,到了元代又有了用糧食釀製的蒸餾酒。
一杯酒戰戰兢兢的喝完,巴彥扯東扯西說著不涼不熱的套話,先說天氣又問身體,反正就是不提正事。厄默特心懷鬼胎,見他絕口不提“改土歸流”的事,心裡不免有些發急,便朝對面的大兒子使了個眼色。
厄默特的大兒子也是臺吉,按照回王府的世襲制度,他以後就是大臺吉。看到老爹打眼色,於是便藉著巴彥斟酒的空檔兒,試探著問道:“還請巴旅長告訴下官,回王府和臺吉府外的兵何時撤走,還我父子家人以自由?”
“快了快了,今天就撤。”巴彥不由分說的又端起了杯子,父子二人無奈,只得陪他又飲了一杯。
兩大杯馬奶酒下肚,熱乎乎的酒氣順著小腹向上蒸騰,令厄默特父子一時間有些醺醺然,心神不由鬆弛下來。看到巴彥還要倒酒,厄默特連忙推辭道:“實在不能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