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9月,北海鎮又到了秋黃草枯的季節,寥廓的塞外原野上,本來一片翠綠的原野山巒,幾乎是一夜工夫,就變得霜林盡染,將遠處的山變的金紅斑駁。河岸上的蘆葦已經抽出了銀色的蘆花,油綠的蒲草結出了暗紅色的蒲棒。秋風刮過,絲絮般的蒲棒絨到處飄飛。

秋日的西拉河水真清啊,波平浪息的時候,幾尺深的水一眼可以看到河底,那些蒙著一層綠絨似青苔的河卵石,把河水都照得發綠了。天空上,幾行秋雁嘎然叫著向南飛去,似是在作別,又好像再告訴人們,來年冰凌開化的時候,它們還會回來。

趙新在幾個警衛的守護下,先帶著兒子去了西拉河邊,看了會赫哲人捕魚。之後兩人又去了北邊的大片農田那裡,看農民駕著馬拉犁地機犁地,看綠色的大拖拉機帶著長長的犁刀,將大片大片帶著麥茬兒的灰黑色土壤翻起。

“爸爸,為什麼要犁地?”

“這叫秋耕,農民說啊,秋耕深一寸,頂上一茬糞。”

“糞是什麼?”

“就是粑粑。”

“好臭。”

“兒子,你吃的米飯啊、饅頭啊、菜啊,那可都是用糞澆出來的。別嫌它臭,在農民眼裡,那可都是寶貝。”

“那我吃蛋糕,不吃米飯了。”

“傻小子,天底下還有好多人吃不飽呢!就知道蛋糕。”趙新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看到不遠的地頭那裡,有兩個正在喝水的農民,隨即便牽著兒子的手走了過去。

趙新的突然到來,讓兩個農民有些不知所措。這是一對父子,今年7月剛被安置到北海鎮北面二十里外的村落,雖然聽說過大名鼎鼎的“趙王”,可從沒見過他本人。

“這塊地是你的?”趙新大大咧咧的走到近前,一屁股坐在了土埂上,兒子一看,也要學著他的樣坐下,趙新一把拉著他,坐在了自己腿上。身後的警衛一看,連忙上前將自己的外衣脫下,捲成一卷,要墊在趙新身下。趙新擺了擺手,示意不用。

父子倆的神情中充滿了好奇、緊張和畏懼,看到趙新很是隨意,便壯著膽子道:“是,是俺的,倆月前剛分的。”

趙新見狀,便從兜裡摸出煙,抽出兩支遞給了對方,又掏出火機幫著點上。父子倆誠惶誠恐的吸了幾口煙,看到趙新沒什麼架子,漸漸放下心來。不過一陣微風吹過,煙氣吹到沫沫面前,小傢伙咳嗽了兩下,趙新隨即起身坐到了上風口。

“我姓趙,您二位怎麼稱呼?”

“俺叫牛老栓,這是俺兒子大栓。”

“這地怎麼樣?”

“真是塊好地!”牛老栓伸出大拇指比劃了一下,目光裡都是稀罕,臉上說不出的滿足。“我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沒侍弄過這樣肥的地。五十畝啊!”

“家裡幾口人啊?”

“五口,俺和孩兒他娘,老大今年十七了,閨女十歲,最小的過了年就八歲了。”

趙新隨後又問了民政上今年冬天的糧食是否發足了,生活上還有什麼不足之處等等,他覺得差不多了,便指著牛老栓那雙黑黝黝且長滿老繭的手,對兒子道:“兒子,你好好看看他的手,記住了,不管是蛋糕還是大米白麵,都是透過這雙手幹出來的。”

沫沫聽了走上前,伸出小手摸了摸上面的繭子,感到有些剌人,轉身又撲回了趙新的懷裡。牛老栓父子見狀,都樂了。

“來,給這位伯伯鞠個躬,謝謝人家。”

此言一出,牛老栓父子頓時就愣住了。沫沫十分不解,歪著頭問道:“為什麼呀?”

“你每天吃的糧食,都是人家辛辛苦苦種出來的啊。你說該不該謝謝他們呢?”

牛老栓父子倆聽到趙新如此解釋,連忙起身貓著腰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少爺是尊貴人!實在當不起!俺就是莊稼漢的命,交糧納稅,伺候老爺們是應該的!”

趙新起身拍拍屁股道:“二位不必如此。在我眼裡,你們這樣每日辛苦耕作的,才是最尊貴的人。北海鎮正是有了千千萬萬像你們這樣的人,才有了今天!”

沫沫回頭看了看趙新,見父親衝自己微笑點頭,便奶聲奶氣的衝著牛老栓道:“謝謝伯伯。”然後便快速的鞠了個躬,轉身衝進趙新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