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邊左副將軍保寧,圖伯特氏,蒙古正白旗人,五十七歲。此人是打老了仗的人,雖說身上襲著祖上的三等公爵位,可他從一個乾清門侍衛,參加了大小金川戰役和石峰堡平定回亂,因戰功而歷任成都將軍、江南提督和伊犁將軍。

他之前回京覲見是任期已滿,乾隆本打算讓他去接任孫士毅署理四川總督的。結果從沙俄那邊傳來北海軍要進攻外蒙的訊息,於是乾隆將西北的將領一扒拉,便讓他來烏里雅蘇臺了。

當正在和手下將領召開軍議的保得知察罕託羅海竟然冒出了北海軍,頓時就吃了一驚,他馬上走到帳中跪著的那名驍騎校身前,厲聲喝問道:“他們有多少人?大炮有多少?”

“賊人突然向我軍開火,鳥銃大概有數十杆,大炮只開了一次,是以,是以......”

甭問了,答案就仨字,不知道。

保寧臉上的怒意一閃而過,陰惻惻的問道:“葉楚他人呢?”

他所提到的葉楚就是率領前鋒部隊的正白旗蒙古協領,跪在地上的驍騎校連頭都不敢抬,咬著牙回道:“協領大人說敵情不明,要是就這麼回來,對不住那些死去的兄弟。他讓標下回來稟報,他已經帶著大夥兒向特斯河上游繞過去了,準備查明敵情後再回來向大帥覆命。”

保寧哼了一聲,要是葉楚敢這麼灰頭鼠臉的回來,保寧非斬了他不可。他對那驍騎校道:“輕敵冒進,折損數十名精銳。葉楚雖為主將,可爾等也應有贊畫勸諫之責!下去領五十軍棍!”

“嗻!卑職謝大帥不殺之恩!”

等那驍騎校被帶下去了,坐在主帥位右首的扎薩克圖汗兼多羅郡王布尼拉忒納起身道:“大帥,聽上去北海賊的人馬並不是很多,要不再派點人探探?”

這位年初剛襲了爵,接手札薩克圖汗部,報效之心正濃,想的是若能在此戰立下大功,也跟當年的車布登扎布一樣,弄個親王品級。

保寧揹著手來回走了兩步,沉思不語。他走到木圖前仔細看著上面的山山水水,試圖弄清這股北海軍究竟是從哪過來的。

恰克圖麼?那可是兩千兩百多里啊!保寧堅信,北海軍要是真從恰克圖西路臺站長驅直入,就算卡倫兵丁擋不住,可總得有人烽火傳訊吧?就算北海軍把卡倫站內的兵丁都抓了,一個沒放跑,可沿途放牧的牧民總有看見的吧?

既然恰克圖不可能,那就剩下唯一一種可能,這些人應該是從華克穆河下游坐船來的。北海軍去年打退了沙俄大軍,一舉奪下了沙俄在葉尼塞河上數座城鎮的事,保寧幾個月前就聽說了。再聯想到察罕託羅海臺站也是通往唐努烏梁海臺線的一部分,答案似乎水落石出了,可問題是唐努烏梁海方面也沒有人來報信兒啊!

“難道說,唐努烏梁海丟了?!”

保寧的額頭上瞬間就冒起了一層冷汗,揹著的雙手也有些微微顫抖。

這時隨軍的參贊大臣愛隆阿忙湊到木圖低聲問道:“大帥,要不要先歇會兒?”

保寧聞言微微搖頭,隨即指著木圖將自己的猜測講了出來。帳內眾人聽的都是直皺眉頭。愛隆阿的目光在木圖上反覆掃視了好一會,這才道:“大帥,卑職猜測,前面這支北海賊的兵力不會很多,撐死了也就是兩千人。”

“哦?”帳內眾人都將疑惑的目光轉到愛隆阿身上,等著聽他的高見。而對於保寧來說,這些年雖說從沒和北海軍交過手,可軍機處的抄報卻是都看了,臨行前他還專門找慶桂聊了半宿。此時聽了愛隆阿的話,他馬上就醒悟對方說的有道理,隨即用目光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以卑職看來,北海賊若是以數千人的兵力走華克穆河入寇,沿途的臺站卡倫雖說不敵,可還是會發出警訊,點燃狼煙。即便是卡倫兵丁全部戰死,可週圍的牧民也會飛馬告急。可我軍自出發以來,不管是東路還是西路皆無警訊,這就說明,賊兵必定是以小股部隊輕裝奔襲,兵力肯定不會太多。”

土謝圖汗車登多爾濟的長子,一等臺吉額依多布多爾濟聽到這裡,開口道:“若是在他們身後還跟著大批人馬呢?”

愛隆阿肯定的搖頭道:“不會!若是有大批人馬寇邊,唐努烏梁海各旗一定會派人告急。賊人就算再快,終究比不過四條腿的馬。”

帳內眾將一聽,沒錯,是這麼個理兒。要知道臺站的驛馬那都是上好的健馬,無論是耐力還是速度都是百裡挑一,朝廷的六百里加急乃至很少用到的八百里加急就是憑藉著這些驛馬來實現的。

保寧渾身輕鬆了不少,嘴角也露出一絲獰笑。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本將軍不客氣了,就拿這支北海軍開刀,以此提振全軍士氣!

賽音諾顏部的二等臺吉朋楚克達什一心爭功,見此情景率先向保寧拱手請命道:“大帥,卑職願帶一千人把察罕託羅海臺站奪回來!”

多羅郡王布尼拉忒納皮笑肉不笑道:“哎~~一個小小的驛站,何須朋楚克達什臺吉親自出馬,派個左翼長去足矣。”

土謝圖汗部的額依多布多爾濟冷眼看著這幫順杆爬想搶功的傢伙,心裡不住冷笑,他打定了主意絕不當出頭鳥。別人不知道北海軍什麼樣,他可是親眼見過。臨出發之前他阿瑪車登多爾濟就囑咐過,此戰安全第一,儲存實力才是最要緊的。

“你給我記著,咱家已經是多羅郡王了,爭來爭去也就是個親王品級。再說眼下北海軍跟朝廷大戰,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要是跟北海軍拼個你死我活,到時候還不是便宜了別人。”

問題是老狐狸車登多爾濟說這話時萬萬沒想到啊,他留在庫倫那一半人馬已經被北海軍消滅的差不多了。

與此同時,在察罕託羅海臺站東南和東北兩側的山丘上,六百多名北海軍士兵正在玩了命的挖掘戰壕,構築工事。本地的山上土裡石頭實在太多,採用爆破的方式又怕山體滑坡,所以士兵們的體力消耗很大。他們天剛亮就輕裝出發,急行軍奔襲了一百多里地,手頭的工具只有一把工兵鏟。

抓獲的幾名清軍傷兵在經過簡單救治後,立刻進行了審問,當米士朗確認後清軍兵力規模後,隨即向後方的虎吉通報了情況。他將一營的四個連分別放在相距一公里遠的南北兩座山丘上,又派出了一個排過河向珠爾庫珠方向偵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