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擺子、傷寒、蛇蟲咬,不外乎就這些,再難的小人也沒辦法。”江阿生將灑落在身上的壓縮餅乾渣滓一粒粒撿起放入口中,目光望向王遠方手裡還沒吃完的壓縮餅乾道:“嘻嘻,爪哇這地方瘴癘重,一旦染上,不死也得脫層皮。”

王遠方見狀又掏出一塊壓縮餅乾遞給江阿生,突然想起趙新以前提到過鴉片的事,於是隨口問道:“這地方吸鴉片的多不多?”

“怎麼不多,”江阿生沒有注意到王遠方的眼神,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餅乾上。只見他用一隻手在下面接著,心滿意足的咬了一口才道:“我們東家、財副每天都會吸上一袋,包治百病!不過鴉片本地賣的貴,似小人這樣的一年也掙不了幾個錢,哪裡捨得買。”

之前說過,清代早期的鴉片引入是隨著東南沿海平定,離鄉的華人開始返鄉後帶回來的,由此在閩粵一帶興起了吞食鴉片之風。

很多人會好奇,雲貴之地也好,東南亞也好,那裡為什麼會有吞食鴉片的習慣?兩個字,瘴癘也就是瘧疾。

早期的彩雲之南,可絕不是心的方向。寧作中原死鬼,莫作邊地遊魂,說的就是西南的可怕。17世紀早期,當荷蘭人進入亞洲殖民,乃至佔據臺灣時,面臨瘧疾等熱帶疾病問題時,就用鴉片來治療。因為瘧疾畏寒,而吸食鴉片後身體會溫熱,就有了鴉片能治瘴癘說法。雲南如此,地處熱帶的東南亞更是如此。

話說特戰營的這次行動,幸虧遇上了熟悉地形的江阿生,否則一天根本走不完這幾十裡地。可即便如此,江阿生一個人鑽密林找草藥沒問題,二百人的行動就不能如此了,於是王遠方只能讓手下各隊輪流用開山刀開路。

爪哇的熱帶叢林溼度驚人,人走在裡面,如同行走在蒸籠裡。雖說在大佔島上進行了短期適應性訓練,可對自小生活在外東北的索倫兵來說,絕不啻於煉獄。在走了兩個小時後,有些人都快被潮溼悶熱給逼瘋了,恨不得脫光了才行。

王遠方出發前給所有人下了死命令,決不能脫衣服,而且還要將衣服上所有的縫隙紮緊,否則毒蟲就會趁虛而入。可即便如此,那些旱螞蟥還是會鑽進士兵們的衣服裡,貪婪的吸取鮮血。幸虧特戰營計程車兵在出發前每人都帶了兩包鹽,對付起螞蟥來倒也輕鬆,另外還可以補充體內迅速消耗的鹽分。

就這樣,當王遠方他們在夜色中抵達距離丁克蘭堡壘一公里的時候,由於溼熱昏厥、毒蟲咬傷而無法參與作戰計程車兵已經達到了五十多人,即便是王遠方自己也累的不輕。

夜晚的爪哇島雖然比白天涼爽了不少,可對幾乎都是北方人的北海軍來說,還是悶熱難當。有鑑於此,當王遠方好不容易和雷神號取得聯絡後,便將發起攻擊的時間改為拂曉。

雷神號這邊,鄧飛白天和巴達維亞方面的談判只是走個過場,為了打探訊息,中午他還留對方在船上吃了頓飯。

當得知江藩居然是個舉人老爺,甲必丹王珠生和他手下的三個雷珍蘭都是恭敬萬分,言語間極為客氣,由此江藩也從王珠生那裡探聽到了一些情況。當然,這些都是經過了雅各布允許才會說的。

據王珠生所說,荷蘭東印度公司在爪哇建立了兩種佔領制度,公司直轄殖民地和藩屬土邦。

直轄地佔了爪哇總面積的五分之三,總人口的二分之一以上。直轄地由公司委任荷蘭人掌控最高權力,不過保留了原來萬丹王國那些封建王公的特權,讓他們繼續擔任下級機構官吏。

藩屬土邦在爪哇有萬丹、井裡汶、梭羅、日惹和莽古尼卡蘭。名義上由各邦蘇丹統治,但公司派駐的司法官卻擁有極大的權力,甚至能直接干預王位繼承。

根據初步瞭解到的情況,鄧飛覺得北海鎮要想佔領巴達維亞當做基地,壓制荷蘭人、西班牙和英國人的勢力,以達到控制巽他海峽的目的,至少得有一萬人四個團的陸軍、十二條類似北海一號、二號的機帆船炮艦組成四個艦隊,軍事上才能應付的開。

要知道光是荷蘭人在東南亞的據點除了巴達維亞,還有三寶隴、馬塔蘭、萬丹、北大年、班達群島和錫蘭等等。

在經濟上,鄧飛對荷蘭人建立的經濟體系缺乏瞭解,華人的種植園體系也只聽了王珠生等人的簡單介紹,所以暫時也沒什麼想法。他覺得與其自己費半天勁去了解,還不如打下巴達維亞後讓貿易部的人做個調查。

到了晚上8點,鄧飛將自己的意見和想法讓江藩整理成文後,透過電報發往了北海鎮。一個小時後,王遠方那邊也聯絡上了,兩人商定,對丁克蘭堡壘發起進攻的時間定為拂曉四點,隨後又敲定了後續的作戰方案。

打丁克蘭堡壘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在巴達維亞城東設立前沿陣地,一是吸引荷蘭人過來送死,二是為雷神號的火炮射擊修正方位。

凌晨三點的時候,天已經有些發亮,三十名北海軍特戰營計程車兵在江阿生的指引下,泅渡過丁克蘭堡東側的湖泊沼澤,進入距離城堡三百米外的草叢中待命。20多分鐘後,當聽到步話機裡傳出兩下吹氣的噪音,六名士兵隨即從草叢中蹲起身來,舉著帶有消音器的步槍,在晨曦的微光中扣下了扳機。

此時城堡牆頭上的哨兵正是精神頭最差的時候,子彈呼嘯而至,幾名拄著火槍昏昏欲睡的守軍瞬間腦袋上就爆出一篷血霧。還不等荷蘭人有所反應,溫岱、拉皮尼和其他十幾名士兵已經從草叢中躥起,抱著已經安裝好的錨鉤發射器撒腿就朝城堡的牆下奔去。他們越過空地上的木柵,稍一瞄準便扣下了扳機。

“嗵”的一聲,被刷成黑色的錨鉤在槍身氣瓶內的高壓空氣衝擊下,斜斜的飛上空中,隨即便掛在了城堡牆頭的內側,錨鉤的尾端則是一根7毫米粗的攀登繩索。溫岱率先攀繩而上,底下的其他士兵則據槍瞄準著城牆上方。

自從“紅溪慘案”後,巴達維亞已經很多年沒有經歷戰火了。雖然之前阿爾廷總督下達了警戒的命令,可丁克蘭堡這裡因為距離巴城遙遠,也只是增加了值守人次。堡內的守軍將注意力都放在了北面的海上,根本想不到會有人從內陸發起攻擊。

錨鉤射擊和掉落的響聲雖然驚動了營房裡的人,可早已準備多時的北海軍動作更快。當一個來自符騰堡的德裔僱傭兵睡眼惺忪的走出營房檢視時,剛剛攀上城頭的溫岱隨即連續扣動扳機。人體摔倒的響動使得牲口棚內的兩匹馬變得躁動不安,發出陣陣嘶鳴。

被吵醒的馬伕推開門,正準備看看發了什麼事,他無意中一側頭,就見城堡的牆頭上突然多出來幾個看不清面孔的傢伙,從這些人的穿著看,根本不是己方計程車兵。此時這些人端著類似火槍的東西,正弓著身從石階上往下走。

不好!馬伕大驚失色,正要往屋內退,就見一個長得跟地獄惡鬼般的傢伙將手中的武器指向了自己。馬伕兩腿一軟,一屁股就摔坐在了門前,隨即就聽頭頂“噗噗”兩聲。

他再也顧不得其他,張嘴大叫道:“來人啊......”然而話音未落,下一發子彈瞬間即至,將馬伕的額頭打出了一個血洞。

此時營房內的守軍都被驚醒,他們紛紛滾落床下,正猶豫著是拿武器衝出去還是守在屋裡時,屋門被人從外面“砰”的一腳踹開,緊接著一根比火槍槍管還要粗的黑色管子從門口冒了出來。還不等德裔士兵們有所反應,呼嘯的子彈開始在屋內肆虐,屋內的一切也都隨著子彈開始沸騰跳躍起來。

床單、毯子、枕頭、人體、血液......僅用了不到一分鐘,這間住著二十名士兵的營房裡已經是屍橫遍地,血腥刺鼻。

與此同時,同樣的場面也在城堡內的其他房間中上演著。只不過當溫岱等人衝進一間裝飾還算華麗的物資,將躲在櫃子後的那名德裔軍官打死後,一個女人的哭聲瞬間就響了起來。

“天殺的,你們殺了我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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