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沙俄政府發行的那種印有女皇披肩捲髮頭像的銀盧布不同,北海鎮的銀幣上的影象線條更加簡潔清晰,武梁祠的軒轅黃帝像看上去胖乎乎的。馬爾托夫翻到背面,發現是一圈環形的麥穗,以及一個阿拉伯文“1”,他立刻明白這應該是中國人的基本貨幣單位。

雖然一元北海銀幣的含銀量是6.9克,用的是925銀,而一盧布的含銀量則是7.38克,可因為二者在份量上相差不大,而且北海銀幣的亮度要比盧布高,所以馬爾托夫並沒有質疑其價值。

那人喝了一口伏特加,突然開口道:“有什麼下酒菜?”

“有香腸和醃菜。”

“好吧,每樣都給我來點兒,不用太多。”

等酒菜端上來,馬爾托夫看到對方喝酒的樣子就像是在品嚐藥湯,心裡有些好笑。

“看來這個人很少喝酒。”他心裡這麼想著,然後躬身對對方道:“老爺,這可是本地最好的伏特加。味道怎麼樣?”

那人放下杯子,微笑道:“咱倆聊會天怎麼樣?要不你也倒上一杯,算我請客。”

開酒館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有人請自己喝酒。馬爾托夫雖然有些忐忑,可現在他是在中國人治下,於是便取了空杯子給自己滿滿的倒了一杯,一直漫到了杯子邊。

馬爾托夫舉杯道:“您要不要說點什麼?”

年輕人想了想道:“早晨的酒是石頭,中午的酒是紅銅,晚上的酒是白銀,三天喝一次的酒則是黃金。那就為白銀而乾杯吧。”

馬爾托夫聽了這話頓時一愣,脫口道:“您看過《塔木德》?”

年輕人跟馬爾托夫碰了杯,淺抿了一口,隨即才解釋道:“哦,是以前聽人說過。”

一杯伏特加下了肚,馬爾托夫的話也多了起來,他笑著道:“在西伯利亞怎麼能少的了酒呢。年輕人,你俄語說的真不錯啊,在哪學的?”

“呃,伊爾庫茨克。”

“那地方我知道,我有個親戚,頭幾年......”

隨著一杯又一杯有人請客的上等伏特加下肚,馬爾托夫的話匣子也逐漸開啟。年輕人一開始先是聊了聊酒館的生意,隨後便將話題轉向了包稅制。

話說包稅制在十七~十八世紀的歐洲是一種非常普遍的徵稅形式,十八世紀的法國包稅商可以說是最為人所熟悉的商人群體。

對於沙俄帝國而言,包稅制的緣起與蒙古人的統治有著密切的聯絡。十四世紀莫斯科公國的崛起,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得益於其充當了金帳汗國最為得力的包稅商。而當擺脫蒙古人的統治後,這種包稅制的傳統也就沿襲了下來。

包稅制徵稅物件就有很多,關稅、鹽稅、酒稅都可以包,而酒稅在葉卡捷琳娜時代是國庫收入的大頭,超過了一千萬盧布,佔了總收入的三分之一。同時政府的包稅法嚴格規定了包稅商的酒類銷售價格,其目的是在壓低包稅商利潤的同時增加政府的收入。但事與願違,這樣的規定不僅沒有提高政府收入,反而使得政府的酒稅收入逐年下滑。

已經喝了兩瓶伏特加的馬爾托夫紅著臉對年輕人抱怨道:“那些老爺,官老爺們根本不知道這一地區伏特加的銷售總量......年輕人,到底賣了多少隻有我們自己最清楚。”

年輕人點點頭道:“也就是說,酒稅收入的多少完全取決於你們這些包稅商。”

“說的太對了!年輕人,乾一杯!”

從十八世紀中期以後,葉尼塞斯克跟其他沙俄地區一樣,基本上是以酒類零售包稅為主。各地區每四年進行一次競標,於是包稅商們就擁有了某一地區的酒類零售壟斷權。

酒類零售的包稅模式,促使包稅商們為了獲取更多的利潤,一方面不擇手段的擴大伏特加的銷售量,另一方面則或明或暗的提高伏特加酒的價格。對於政府而言,這種模式固然大大降低了酒稅徵收所需要的行政成本,但隨著伏特加銷量的不斷增加,政府也失去了對酒類銷售的利潤及其社會影響的控制。

也就是說,由於沙俄政府缺錢,由此促進了酒類包稅制的發展;而對於酒類銷售行為缺乏控制,導致普通俄羅斯人漸漸變得貪杯。

所以話說回來,俄羅斯人其實並不是天生就愛喝伏特加。不是說生活在高寒地區就一定喜歡酒,獲取足夠的食物才是第一位的。在連糧食都不夠吃的時代,用糧食釀的酒只能是奢侈品。早期俄羅斯人即便是喝酒,也只是喝啤酒和蜂蜜酒。

酒稅包稅制的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與其相關的嚴重的腐敗現象。比如沙俄政府規定,包稅商必須銷售標準烈度為四十度的伏特加,同時要求每桶的售價是三盧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