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一頓飯的功夫,我就聽左邊傳來有石頭滾落的動靜,好像是誰從岸上下來,到河邊去了。那兩條狗也不知怎的,一下全鑽進了窩棚,怎麼叫都不出來。緊接著,林子裡的石頭被人踩的嘎巴直響。我剛說要摸弓箭,就見河灘邊上有一個長長的大黑影,嚇得我啊渾身冰涼!”

這時身邊一村民急忙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才明白,阿姆巴是打算吃我那兩條狗的。”

“別插嘴!恁快說說,後來咋樣了?”

那赫哲人繼續道:“我連動都不敢動啊,阿姆巴想過溪水,可又不想弄溼爪子,於是伸出虎爪在石頭上試探,但還是踏空了。我跟你們說,在林子裡要是遇到阿姆巴,只要人在下風口,那就千萬不能動,阿姆巴聞不到到你的味兒就沒事。

我那會兒是真想跑,可一想到身後的窩棚裡還有人,便拼著全身力氣大叫了一聲,這下大夥都醒了,也把阿姆巴給嚇了一掉。那傢伙跟打鼾似地發出一聲巨吼,跳進水裡,很快地就爬上對岸,鑽到林子裡去了。”

“真懸啊!”四周村民發出一陣陣驚歎,像是自己也親身經歷了一般。

此時朱大貴看到那二十九戶人家都基本上來齊了,便從條凳上起身,咳嗽了兩下,對眾人道:“靜一靜啦!全福,別下棋了!都先聽我說兩句!這回上面派工作隊下來,大夥都知道是幹嘛的吧?”

這時一個納著鞋底的老太太道:“大貴,恁就趕緊說吧,俺們一會還等著聽戲呢。”

朱大貴瞪了那老太太一眼,繼續道:“要俺說,這稻穀可是好東西,那京城的旗人老爺們最喜歡吃大米,每年一船一船的往京城運。上面兒能把這差事放到咱村,是瞧得起咱。今年算上俺家,一共就三十戶,可不能拉胯給差事辦砸了!趙王他老人家特意讓人跟俺說了,等秋收打下糧食,他老人家還會來咱村兒,嚐嚐新出的大米!”

說罷,朱大貴一指身旁的漢子道:“這位是上面派到咱村的肖隊長,是教咱怎麼種稻谷的。讓他給大傢伙說兩句。”

隨著他的介紹,從他身邊站起一年近四十歲的漢子,下巴上微須,腦袋上戴著個棉帽子,一身灰布棉襖,穿著雙千層底的布鞋,褲腳用布帶紮了,看著十分乾淨利落,跟平常的莊稼把式沒什麼兩樣。

“俺姓肖,叫肖佔武,跟大夥一樣也是河南來的。這次上面派俺帶學生來咱二村,是教大夥怎麼種稻子的......”

接下來,肖佔武就給大夥兒講了村外的大棚是幹什麼用的,為什麼要用大棚。他沒什麼廢話,不到一分鐘就說完了。

朱大貴見底下眾人沒什麼反應,便訓道:“一個個犯傻呢!人家肖隊長是來幫咱的。呱唧呱唧!”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了一陣很快就沉寂了下去。

此時只聽的,為啥今年要改稻穀?”

朱大貴眼一瞪道:“崔老五,上面的話恁也敢不聽?這才吃了兩年飽飯,你就忘了本啦?”

“忘本談不上,俺就是想問問,憑啥不去一村、三村,非要在咱二村試種?”

他這話一出,頓時得到了大多數老村民的響應,而那些新來的都是縮手縮腳的靠在牆根兒下不說話。

“就是,俺以前逃荒的時候吃過湖北的大米,一點兒也不好吃。”

朱大貴罵道:“恁懂個屁!吃兩頓糙米就以為天底下的稻米都一樣?瞧把恁能的!”

肖佔武連忙道:“咱這兒跟湖北不一樣。拿你們二村來說,屬於三江平原,地勢平坦,是世界上第三大黑土帶,土質肥沃。要是在這裡種稻谷,肯定比湖北的好吃......”

眾人聽他說的一套套的,那氣勢就跟小學校的教書先生似的,質疑的聲音不由弱了下來,都認真聽他解釋。

肖佔武對二村的村民解釋說,不是說土壤肥沃就可以都種水稻,像是山坡地就不太合適,改造成本太高。而平原田地的水利設施和交通條件跟不上的,也得先種兩年小麥或是甜菜。

此人是去年陳青松下去視察農田水利的時候發現的,不光種地是把好手,還愛動腦子;民政上面傳授的種田方法,他總要琢磨出個一二三來。

當初一番談話後,陳青松覺得此人是個可造之材,於是便在秋收後讓他到技工學校上識字課,又親自傳授了水稻育秧栽培、田間管理、如何興修農田水利等專業知識,也算是傾囊相授了。

一個冬天的學習下來,讓肖佔武感到受益匪淺,想不到種地還有這麼多的學問。去年秋收後,陳青松又讓他來到技術學校,結合他在田間地頭的經驗,給一群十四五歲的半大小子講課,效果非常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