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奸人八術(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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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9年11月30日,也就是乾隆五十四年十月十八日這一天,一大清早,從天津城通往大沽口的驛道上,五百多名來自河北各地的災民被草繩拴著胳膊,以十人為一組,一窩蜂似的趕著路,密密麻麻的人群如同一條蠕動的長蟲,延伸出了一里多地。
負責押送這些人的,是從固安調來支援天津城防的綠營兵。雖說大冷天干這種差事是樁辛苦活,可對於他們來說,不用上戰場比什麼都強。
隨著欽差大人一聲令下,從天津道衙門到周邊的各個縣衙,官府體系全速運轉,綠營人馬配合,才花了兩天時間就從城內城外蒐羅了幾千人。
令官府中人感到慶幸的是,那些停泊在大沽口外的北海賊們不“挑食”,男女老少全都要。真要是隻要青壯人丁,無論如何也湊不出這些人來。
於是乎城內城外,不管是那些搭窩棚的還是沿街乞討的,只要穿著破爛,沒有保甲證明,沒有路引,無論男女老少,無論僧道,一律抓走。這些人被帶到天津城東門外聚集,只要湊夠五百人,便由固安兵捆成一串,押送去大沽口。
在這支隊伍的尾部,傷痕累累的張炳文拄著一根柳樹杈當做柺杖;左臂上的斷骨處夾著幾根柳樹枝,充作夾板,用根草繩吊在了脖子上。在他的身側,是扶著他一瘸一拐前行的八歲兒子;而身後則是挺著個大肚子拽著女兒的老婆。
張炳文最終還是沒能吃上寶局的份子錢。在那天捱打的過程裡,張炳文在斷了一條胳膊一個條腿後,終於還是吃不住疼,叫了兩聲,於是之前一切的付出都成了打水漂。
他當時一叫喚,圍觀眾人頓時就開始起鬨,隨即就散了;而打他的那些人也在混混兒頭子六爺的阻止下停了手。白挨一頓打不說,傷藥費還得自己掏。
還好人群裡有位看熱鬧的商人,看張炳文一家可憐,拿了一串錢給他老婆去治傷。張炳文哪捨得去藥鋪,一家人都還餓著肚子呢。於是就在路邊找了個遊方郎中,花了二十文錢上了點外傷藥,湊合一包完事。
“我梭(說)官爺,咱了能歇會兒不?這離著大沽還得三十多里地呢。”隊伍裡,混混兒金三滿臉堆笑的衝著押送的兵丁作了個揖。
“再走五里歇息。都快點!”
“得嘞!謝謝您了。”
因為災民人數不夠,官府便給城內外各里甲下了命令,要用混混兒湊數。於是金三爺一幫人被六爺召集在一起抽“生死籤”,結果中了“頭彩”,第一個就是他。
雖說金三覺得挺倒黴,可這畢竟不是去代人“宰白鵝”掉腦袋。只不過身為旱鴨子的金三對坐船出海這件事還是有些害怕的;又想到以後可能再也回不來天津,便對未來充滿了擔憂。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差不多五里,突見東面的道路上煙塵滾滾,似有大隊人馬過來了。此時從隊伍前方帶隊的把總衝後面喝令道:“把路讓開!快讓開!”
等流民人群和押送兵丁全部退出了官道,進入路旁的田地,正在不明所以時,就見幾名身形彪悍的甲兵騎在馬上,擎著面紅色火焰鎏邊的明黃色三角旗飛馳而過。
不多時,開道的大鑼聲“咣咣”響起,又是一大隊打著各色儀仗的騎馬甲兵過來了,隊形極為嚴整。
此時就聽那把總對手下兵丁道:“讓他們所有人都跪下!快!這是欽差大駕!”
隨著兵丁們的呵斥,五百名男女老少全都跪在了冰冷的土地上,一個個哆哆嗦嗦,大氣都不敢喘。
在這長長的各色儀仗中,為首的是一面銷金飛虎旗,接下來就是載有王命旗牌的紅蓋、紅簷、紅帷的大轎,前後左右簇擁著數百名肩背火槍的騎兵,所有人的胯下馬都是繫著各色繁纓,華麗非常。
接下來則是舉著迴避牌、肅靜牌、幾十面虎頭牌、黃傘、灑金扇、兵拳、雁翎、刀、獸、劍、黃棍、桐棍、槊、槍以及各色旗幟的大隊人馬,把一眾流民和綠營兵丁都看花了眼。
等前面的大隊人馬差不多走過去後,三頂銀帷皂蓋先後出現在隊伍裡;每套皂蓋的後面,都是由幾名騎馬侍衛簇擁著的綠呢大轎。而在欽差大駕的後面,則是七八輛從外面遮擋的嚴嚴實實的藍呢馬車。
不用說了,坐在第一頂轎子裡的就是和珅,後面的兩頂依次是劉墉和福長安。至於那些馬車裡,則是馬戛爾尼進獻給乾隆的禮物。
大隊的人馬行進速度很快,等押後的馬隊經過後,那位綠營把總便叫眾人起身,繼續趕路。
張炳文因為傷情走的越來越慢,押送的兵丁便讓活碰亂跳的金三和另外一個混混兒架著他趕路。這下可把金三給累了個半死,一路上罵罵咧咧的數落著張炳文,直到走到大沽口看到了遠處的大船才閉嘴。
三天前,在北海軍堅船利炮的威脅下,病榻上的乾隆無奈同意北海軍的條件,八萬石大豆和半年內提供五十萬流民。
上諭前腳發出,後腳嘉慶王就替乾隆去太廟請罪了。恥辱啊!堂堂大清,居然被一群反賊給要挾了。祖宗之地保不住不說,現在連家門口都讓人闖進來了。
乾隆父子這時才意識到,滿清的萬里海防在北海鎮面前就跟張窗戶紙一樣,隨捅隨破。而且最為丟臉的是,讓英吉利人看到了整個事件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