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炳阿讓人從手下挑選的一千五百精兵裡,其中有兩百是索倫兵,其餘都是長期駐紮在吉林城的滿洲八旗。之所以這麼選,就是因為這些滿八旗對小白山的地形十分熟悉。

頭等侍衛博賓在跟珠尼色詳談後,便按照其建議,等到天黑後再開始行動。為了區分敵我,所有人將按照珠尼色的建議,將泥漿塗抹在棉甲上,以便在夜晚隱蔽;同時為了區分敵我,清軍都要在左臂上扎白色布條。

一千五百多人的隊伍在抵達拉發河的源頭時,已經是下午的申初時分。博賓下令,所有人都要將馬蹄裹上厚氈子,以免驚擾林間鳥雀。大隊人馬在前方數十名披甲索倫兵的帶領下,進入到小白山西南側的一處山谷內隱蔽。

這一路清軍走的極為順利,雖然行動緩慢,但沒有遇到北海軍,不管是博餅還是珠尼色都覺得是老天保佑。

按照之前定下的計策,珠尼色現在要趕回北海軍營地,跟其他同伴接上頭,以便作為內應。雙方約定的發動時間初步定為深夜醜初。

這廝也是個狠人,連博賓等侍衛看了也是自嘆不如。他為了讓北海軍相信自己是被山中激流沖走,受傷難行,乾脆找了處河灘,先是跳進去讓全身溼透,又跳起來數次讓自己直接摔在碎石上,弄得一身傷痕血淋淋的。

之後,珠尼色便拄著一根樹幹,在兩個裝成庫爾喀齊獵人的清軍陪同下,一瘸一拐的消失在了密林間。

話說後世俗稱的“張廣才嶺”,其實源於滿語“遮根猜阿林”的音譯;遮根猜在滿語裡是吉祥如意的意思,而阿林則指山嶺。

不過這都是民間的稱呼。在清廷的官方地圖上,張廣才嶺的北段被稱為“小白山”,南段被稱為威赫山,西段則是納穆窩集(後世的西老爺嶺),而東西山脈之間就是蛟河盆地。之前趙新和劉墉會面的退蛟驛站,就位於蛟河盆地的東部。

眼下北海軍的西線部隊一旦出了小白山後,下一個攻擊目標就是退蛟站,只要佔領了這裡,七十里外就是拉發河的清軍大營。

趙新打算在這裡呆幾天,一是拉發河一線清軍的實力比較強,離開了有點不放心;再一個他想等久藏所部抵達鄂多哩後,就去那裡支援一把。

至於魯壽山所率領的東線攻擊部隊他倒不是很擔心。如今東線的進攻部隊已經攻克了圖拉穆卡倫,正在向呼拉穆卡倫前進。只要魯壽山能攻克西圖山下的西圖卡倫,雷神號船隊就可以透過圖們江入海口北側的摩闊崴海灣輸送補給。

等琿春戰役結束,俘虜的清軍便可以直接上船運往蝦夷地和苦葉島。

隆隆的炮聲打破了山林間的寧靜,無數野獸從夢中驚醒,驚慌失措的向著北面的長白山深處逃遁。

北海軍的攻擊陣地後方,由十幾門迫擊炮組成的炮兵陣地正對著清軍設在小白山西麓的地字號堡壘進行炮擊。然而由於地勢的原因,防守的清軍在炮擊開始後就躲進了堡壘內部的一個天然山洞,迫擊炮的炮火很難打中,更別說75毫米野戰炮了。

在之前發起的進攻裡,地字號堡壘的清軍發了瘋一樣,將二十斤重的開花彈點燃後,順著山道就往下滾;其他諸如用葫蘆裝有火藥和鐵砂的飛雷也跟不要錢一樣往下扔。山道上爆炸轟鳴,白煙滾滾。

趁著北海軍的視線被遮蔽,清軍將幾門劈山炮推出來,用霰彈對著山道就是一頓亂轟;另外一隊箭手則站在坡頂北海軍看不見的地方,衝著下面拋射箭雨。

跟北海軍交手這麼多次,現在清軍也學乖了,根本不跟你硬碰硬。大炮打不著咱就扔炮彈,反正火藥庫裡的開花彈多著呢;最不濟往山道上軲轆一堆二十斤的大鐵球,怎麼都能絆你一跟頭,摔個頭破血流。

這座地字號堡壘是清軍設定在退蛟站前最大的一座堡壘,軍械物資極多,之前承擔著向小白山東麓堡壘進行補給的重任。

負責把守這裡的清軍之所以拼死抵抗,是因為他們的家人都在吉林城,而且這些人都有朝廷給的旗田。

開春後,北海鎮在寧古塔收繳旗民和內務府土地的事傳到了吉林城,讓一眾旗人家庭擔憂不已。這要是讓北海軍打到吉林,就算是投降,可田都沒了,以後一家老小吃什麼!

地字號堡壘上下的這條路是通往退蛟站的必經之地,北海軍的小部隊可以繞行,可大部隊根本沒法繞,周邊數十里只有這一條道。擔任攻擊的連隊已經兩次被清軍的飛雷炸彈攻勢給打了回來。雖說沒死幾個人,可受傷的卻不少,很多人都是被那種葫蘆飛雷給炸了個滿臉花,這可把人在指揮部的虎吉給氣的哇哇大叫。

不過趙新倒是不著急,就當練兵了,反正久藏那邊還在群山中穿行,魯壽山也沒到,自己這邊過早衝進蛟河盆地也沒意義。真要是提前把慶桂嚇跑了,要是朝盛京跑還好,可一旦往北跑,跟齊齊哈爾的清軍合流,黑龍江城那邊可就危險了。

虎吉道:“主公,要不我帶二連進攻,兩個小時打不下來,我提頭來見!”

趙新一拍桌子,對虎吉喝道:“腦袋好好留著吃飯,急什麼?!這一戰的關鍵不在於打這座堡壘,你明不明白?!”

趙新指著地圖繼續道:“西線作戰的關鍵,是要在久藏他們抵達鄂多哩,堵住琿春清軍西逃的路徑後,以最快的速度擊破當面之敵,直撲打牲烏拉城,阻止吉林清軍北逃。到了那時候,才需要你不計代價,堅守打牲烏拉。現在就把部隊拼的個個帶傷,後面怎麼打?你說!”

虎吉低著腦袋聽趙新訓斥,根本不敢吱聲。

趙新暗暗嘆了口氣,最早跟隨他的這七個人裡,虎吉屬於一根筋那種。當個連長可以,營長湊合,但實在不是當團長的料。要不是手邊沒合適的人,他早就把他調回北海鎮管守備團去了。

這一次趙新發動“琿春戰役”吸引了所有穿越眾的目光,不光是遠在伊爾庫茨克的劉勝等人一直在關注戰況進展,連北海鎮小學的那些老師和電廠眾們也在關注。坐鎮北海鎮的王遠方這兩天接到不少電話詢問前線進展,搞得他不厭其煩。

相比於佔領遙遠的貝加爾湖,很多穿越眾更是關心北海軍向南挺近。畢竟越往南打,離山海關就越近。一些年輕的穿越眾還生怕乾隆氣急敗壞,嘔血三升而亡,和珅會拍屁股溜之大吉。

不過對於汪中、利吉、志乃、萬造等一群古人來說,他們更關注的則是趙新的老婆沈璇。上個月沈璇天癸沒來,再加上偶有胸悶噁心,還沒走的趙媽就留心了。等老太太陪著沈璇去醫院找洪濤單獨做了檢查,這才知道已經有了。

當然,訊息只是在小範圍內傳播,不過還是讓那些北海鎮的早期居民歡欣鼓舞。

這下大家都踏實了不少。只要沈娘娘能生個兒子,就算哪天趙王他老人家被老天爺召回去繼續當神仙,咱北海鎮也有領頭人了。

晚上陳青松回家吃飯時,聽了青荷的唸叨,頓時哭笑不得,他隨口問道:“誰說趙總要回天上繼續當神仙了?”

青荷一邊給他佈菜,一邊道:“哎?老爺不知道嗎,現在很多人私下都在傳,說等王爺打跑了關外的滿清,就要回天上當神仙......火上還熱著紅燒肉,我去端來。”

陳青松眉梢一跳,放下碗筷沉思了片刻,等青荷端著菜回來,見他碗筷沒動,奇怪道:“你怎麼不吃?菜都涼了。”

“你先把碗放下,坐下。”陳青松一臉嚴肅,讓青荷有些納悶,心說剛才還好好的呢。等坐下後,陳青松看向青荷沉聲道:“你跟我從頭說說,這話是從誰那開始傳的?一個字都不許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