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人參是個大產業(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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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振周知道這幫短毛官差不喜人下跪,可他此刻心中害怕,也顧不上許多了,噗通就跪了下來,忙不迭的磕頭告饒,說自己財迷了心竅,眼見人參便宜,這才來者不拒。
“武老闆,今天我們不是來抓你的,要不然也不會就來三個人。可你要是替那些人隱瞞,那可要後果自負了。”
“小人有罪!山裡的採參幫一共有六股人。許麻子那夥人最多,有三百多號。其他四夥,多的有百十號,少的有三十號人。”
“頭兩天在山道上傷人的是哪夥?”
武振周訥訥道:“應該,應該是許麻子的人。”
根據民政在前段時間的走訪調查,自五月清軍撤出寧古塔後,一些流放至此的刑事犯趁亂逃入山中,糾整合夥,盜挖人參,搶劫邊民財物,傷人之事屢有發生。
再者,如今的東北人參可都是天然人參,每年的總產量差不多在十萬兩以上,而時下北京城的人參市場價是四十兩白銀一兩,到了南方更貴;也就是說這是一項年貿易額在四百萬兩以上的大產業,而這才是趙新真正關心的所在。
清代自康熙後期開始,清廷決定改照“鹽引法”,透過發放“參票”將採參的業務收歸皇室私有。到了雍正時期,又將東北採參業交由皇商范家承包;這個范家,就是明末八大奸商之首,介休商人範永鬥家。
說句題外話,范家最輝煌的時期就是雍正朝,不僅家裡是皇商,包攬銅業、人參等多項業務,而且還有人供職太僕寺卿,官居二品。但是善惡終有報,乾隆四十八年因銅價上漲,范家主持的銅業虧損嚴重,於是乾隆下旨革了範氏的官職和皇商資格,家產也被查封,范家家主也鋃鐺入獄,從此一蹶不振。
自皇商包攬採參業務後,參票帶來的利益巨大。簡單說就是一張參票收參十六兩,十兩交內務府,六兩由商人自得。范家光憑這一項生意,一年獲利就在三十多萬兩白銀左右。
清廷眼見有利可圖,便想將採參業收回。於是自乾隆十年開始,說什麼“皇商唯圖自身獲利而不能誠心放票”,正式改為官辦,由內務府承辦。
說到採參的事,武振周對趙新知無不言,這原本就不是什麼秘密。
“以前朝廷......”武振周停頓了一下,見趙新三人沒有反應,這才繼續道:“他們在盛京、吉林、寧古塔三地設立官參局,參票由京城戶部所出,交盛京將軍和各官參局辦理,每年內務府也會派人過來幫辦。”
趙新道:“那參票的數量上有什麼規矩?”
武振周道:“這個並無額定,只要有人領,朝廷也希望多多益善。”
總之,滿清是希望自己賺的越多越好。原本“十兩交公,六兩歸己”也改為了“十兩交公,二兩公用,一兩交保人”;除此之外,人參每斤還要收六兩銀子的稅銀。僅乾隆十八年一年,人參的銷售和稅銀收入就在一百五十萬兩白銀以上,當年全國的關稅收入不過才四百三十三萬餘兩。
歷史上參票發放最多的年份就是乾隆二十五年,三地官參局一共發了六萬多張參票,即便是按三十兩一兩參的價格算,一張參票的直接收益就是三百兩,這還不算稅金。但是從乾隆四十二年以後,東北的採參業便開始每況愈下,一蹶不振。
一旁的民政幹部聽到此處有些奇怪,便忙問怎麼回事。
趙新嘆息道:“不外乎‘竭澤而漁’四個字罷了。”
武振周伸出大拇指讚道:“這位老爺高見,實際就是如此。”
清代的採參模式屬於只管刨、不管種,歷時兩百多年的大規模竭澤而漁式的彩挖,有多少山頭也不夠挖的。滿清對人工栽植人參不但不予以支援,反而是嚴加禁止,派出官兵緝拿各地栽種人參的人,理由竟然是“以偽亂真”。
一顆人參,至少要生長三年才能採挖。年復一年的大規模採參,破壞了參苗生長,行業衰敗是必然趨勢。
滿清雖然也明令歇山養參,但這隻能侷限於官參局不放參票,卻無法禁止民人偷採。事實上封禁的越厲害,人參行情越高,偷採就越嚴重。這其中主要就是人參獲利巨大,不乏官場中人暗中資助流民進行私採,透過夾帶運進關內,還有官吏敲詐勒索盜參團夥,乃至以次充好、中飽私囊。
武振周用了一個多小時的工夫,才將東北人參行業的情況做了個簡單介紹。其間還談到了採挖人參如何辛苦,刨出土後要及時炮製,否則水分太大,辛辛苦苦採挖的人參就要腐爛變質。
他這一番講解下來,說的口乾舌燥,趙新三人聽的也是聚精會神。
然而等趙新聽完了對方的講解,便又回到先頭的話題,問道:“那個許麻子一夥,你說有三百多人,裡面都是些什麼人?”
武振週一聽,敢情這位還惦記著呢!於是連忙道:“稟老爺,許麻子那裡大都是些流放至此不堪忍受辛苦的犯人,也有旗人的逃奴、無業遊民等。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先頭老爺們打跑的官兵。他們那夥人去年也就才幾十人,今年一下就多了不少人手。”
千萬別以為寧古塔的流放犯大部分都是受冤屈的民人,本地的流放犯大致可分為政治犯、刑事犯、以及倫理道德犯,其中以刑事犯為主。這些原本是罪行重大應死之人,因清廷大赦或是得了其他一線生機,這才改判流放。
按照《大清律》,流放寧古塔的緣由大概有三十多條。這其中包括了流放到南方煙瘴之地逃脫被抓回的、拐賣人口的、冒充在旗的、強盜免死的、販私鹽的、搞秘密教門的、偷漕糧的、造假銀子的等等。
這年月敢冒著清廷的嚴懲來寧古塔盜挖人參的,都不是什麼善茬。他們敢於冒著清廷的嚴苛法律,進山盜挖人參和東珠,不管有什麼樣的原因,他們都會對北海鎮在今後的治理構成威脅,必須想辦法予以解決。
趙新點點頭,今天來恆豐當鋪還真來對了,看來這位武掌櫃雖然是個開當鋪的,可對人參行業竟是十分熟悉。
看來本地的北海駐軍還得出動,清剿那些佔據山頭的盜參團夥,還地方以平安才行。像這個許麻子一夥,若是任其發展下去,必定會成為北海鎮治下的最大不安定因素。
他沉思了半晌,對手下一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便說自己還有事要辦,先離開一會,說罷便匆匆出了後堂,繞過櫃檯出門了。
之後趙新則一邊喝茶,一邊有一搭無一搭的問著這兩年人參的行情,又問了問城內其他十幾家當鋪都是什麼情況,武振周只得一一作答,一時半會兒也摸不清趙新的意圖。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工夫,剛才告辭離開的民政幹部又回來了,一進門就朝趙新點了點頭。
趙新這才突然問道:“武掌櫃,你這恆豐當鋪是那奇泰的產業吧?我們三個來之前,進你鋪子的那人是誰?他現在人在哪呢?”
三個問題接連丟擲,真可謂石破天驚,頓時就把武振周嚇得額頭直冒虛汗。他癱坐在椅子上,腿上是半點兒力氣也無,正想著怎麼解釋,就聽門外響起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隨即有人厲聲道:“出來!再不出來開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