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滅跡(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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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九年正月十七日夜到十八日的凌晨,位於綏芬河入海口小漁村裡的各家庫爾喀齊人,都聽到了從村外軍營那裡傳來的一陣喧囂之聲。
有射箭的嗖嗖聲,有怪異的呼嘯聲,有兵器的磕碰聲,有人的慘叫逃命聲,還有馬匹嘶鳴、馬拉爬犁在雪面的蹄聲。
所有的村民都被驚醒,不過沒人敢出去檢視發生了什麼。前幾日官兵在村內的大肆清查,早已把村子的幾戶人家嚇壞了。
就這樣直到天明,才有一個膽大的男人,小心翼翼從自家屋裡走出,一邊張望一邊遲疑的向軍營外走去。
等這人走到村子外一看,不由愣在了當場。
地面上除了留下幾十根東倒西歪的木樁外,所有的帳篷消失一空,馬匹,旗兵、甲兵全沒了。
那村民壯起膽子上前檢視,發現營地內的地面上除了散落的木柴,毀壞的灶臺以及一些灰燼外,空無一物。
“官兵走了?”那男子喃喃道。
片刻之後,這人突然咧嘴笑了起來,轉身衝著村子的方向大聲喊:“官兵走了!”
正月十八日,琿春協領倭特山依然沒有收到託莫霍果的訊息。
雖然上熊島抓捕逃犯路途遙遠,可這麼些天都過去了,託莫霍果也該派人回來稟報一下情況吧。
這倆人從去年就因為升遷協領一事產生了齟齬。託莫霍果自持是世代家傳佐領,又是鑲黃旗,位份尊貴。而倭特山自被任命為正黃旗佐領以來,一直做事仔細,謹小慎微。
永德離任後,吉林將軍慶桂讓他們各自署理了一段時間的協領,就是為了考察二人,公正選拔。
雖然期間託莫霍果派人遞了兩千兩銀子,可慶桂卻不以為然。他已經得到京城傳來的訊息,皇帝南巡迴來就要召見他,將他調入軍機處兼工部尚書。值此關頭,慶桂可不想摻和琿春的事。
最後他檢視了兩人的履歷檔案,又仔細聽了幕僚的彙報,就決定將倭特山提拔為琿春協領。理由就是倭特山辦事謹慎公平,正黃旗內和其他兩旗人人服氣。
眼下春假還沒有結束,寧古塔和吉林烏拉衙門都沒開印理事。倭特山的飛行呈報倒是遞出去了,可根本沒人搭理。
其實倭特山也算倒黴,原本想著下面出了事情,自己奉公職守仔細詳查一下,誰成想讓那個雅爾哈捅了這麼大個簍子。早知道他也放假封印不管事了。
現在鑲黃旗內的很多家眷都十分不滿,大過年的不讓我們男人在家休息,非要派出去辦差。結果死了十三個,傷了一個。這又出去一百多個上了熊島。
熊島什麼地方?那就是個荒島!
於是自打那個十一人小隊死亡的訊息傳回琿春城,倭特山這日子就沒法過了,連他夫人都開始埋怨他。天天有鑲黃旗的家屬跑到他家裡吵鬧。
倭特山知道自己是小心辦了錯事,心裡恨透了那個被雅爾哈殺死的領催。我讓你去查問,不是叫你抓人的!結果雅爾哈一家四口都被凍死,連帶著那個領催都被人殺了。
最後,居然又蹦出個瑟爾丹一家,舉家逃跑,殺人。
事已至此,讓他後悔不迭。只能等著過了正月二十,趕緊派人去吉林烏拉疏通關節。
要說清代官員春節的休假制度,一般是從臘月二十前後開始,各衙門封印放假,有什麼事您明年過了正月二十再說吧。
一個月的大假期,看上去挺人性化,但有很大的問題。官印封存以後,行政系統就會陷入癱瘓;所有事情不分輕重緩急,一律等到來年開印再解決。
普通百姓一旦遇到急事,那就是所求無門。
福建人藍鼎元在他的《鹿洲公案》裡就記載了這麼一件事。有件命案需要開棺驗屍,但此時已到十二月十九日,官印封存,只好等來年開印後再驗。結果一個月過去後,所有人證物證都沒了蹤影,犯人早就跑了。
正月二十一日,七十三歲的乾隆開始了他第六次南巡。而在同一天,寧古塔副都統安臨收到了琿春發來的飛行呈報。
寧古塔衙門辦事房裡,師爺從報信戈什哈手中取過呈文後,拆開直接唸了起來:
“琿春協領倭特山,為飛行呈報事。於本月初六日在琿春衙署,接披甲兵薩穆哈密報稱,哈即密河村民雅爾哈上熊島與人私換鐵器皮貨一事……”
師爺念著念著,語速越來越慢,等他念到“推測二人系雅爾哈所殺害”的時候,已經被嚇的念不下去了。
副都統安臨此時一掌拍在几案上,罵道:“一介刁民,膽敢殺害朝廷命官,實在猖獗!繼續念。”
那師爺清了清嗓子,繼續唸了下去。
當安臨聽到倭特山已派出甲兵一百人捉拿雅爾哈的時候,不屑的笑道:“這倭特山的膽子也太小了吧,抓一個小小山民何必動用一百甲兵。”
師爺解釋道:“倭特山剛從公中佐領的位置提拔上來,遇事小心謹慎也是本分。”
“呵呵,你為他說好話,難道是收了他的銀子?”安臨斜眼看著師爺冷笑道。
“小人不敢。小人蒙主子提拔,只想著盡心為主子辦事,哪敢收受他人錢財!”
師爺被安臨一句話說中了心事,嚇的立刻趴在地上解釋。倭特山在昨日派人給他送了一百兩銀子幫忙說情。結果沒想到今天剛一開口,立刻就被副都統大人發覺。
要說安臨這人,那絕對是屬於抱著元寶去跳井的主兒,要錢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