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大人,這,這小民實在不知。”

“和珅?”劉勝也十分詫異,轉頭問道:“他來了?話說你怎麼知道的?”

“蒙的。不過你看他的樣子,看來我是蒙對了。”趙新一指桌上的兩個盒子,說道:“兩百年人參、大東珠都是歸內務府直管的貢品。在東北,打牲烏拉衙門專門負責這個,吉林將軍也不能插手。給那奇泰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把貢品拿來送我們。能做這個主的,只有總管內務府大臣,要麼就是打牲烏拉衙門總管得了乾隆的密旨。你說哪一個最有可能?”

劉勝好奇的問賽馬爾道:“和珅長什麼樣?是不是胖胖的,臉圓圓的,兩撇小鬍子,一臉壞笑?”

“......”這位滿人的女婿已經被問傻了。他一臉懵逼的看著趙、劉二人,根本說不出話來。

趙新微笑道:“賽馬爾,你回去可以告訴所有的鄉民,無論是赫哲費雅喀、苦葉費雅喀、錫伯還是鄂倫春,甚至其他民族,我們都歡迎大家來富爾丹城做生意。如果想來這裡打短工掙錢,我們也歡迎。再過兩三年,我們會把這裡變成關外最大的城鎮。”

“啊?”賽馬爾還沒醒過味兒來。

“雖然你是滿人的女婿,我們也歡迎你來做生意。你這次想換的東西,想必瑟爾丹已經跟你說了。明天去參觀完俘虜營,就帶著東西回去吧。想必坐鎮寧古塔的那位大人已經等急了。”

趙新話音剛落,劉勝補充道:“老老實實做生意、幹活掙錢的我們都歡迎。要是敢當滿清的探子,跑我們這裡搞破壞,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劉勝說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嚇得賽馬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敢!不敢!”趙新和劉勝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半是拉攏半是敲打,弄的賽馬爾又驚又怕。

趙新還是面帶笑容。“那就這樣,明早瑟爾丹帶你去俘虜營參觀一下。”

等人被瑟爾丹帶走後,劉勝向趙新問道:“和珅在寧古塔,咱們要不要辦了他?”

趙新翻了個白眼球,道:“辦他幹嘛?你把他辦了,贖金誰出?誰還敢再來跟我們談判?”

劉勝道:“他可是古往今來第一大貪官!”

“又沒貪咱們的,乾隆都不急,你急個啥。這人其實是個能吏,就是沒用到正地方。”

第二天一早,賽馬爾和兩個手下在瑟爾丹的帶領下,來到了朱爾根城北五里地外,清軍戰俘關押的區域。

老話都說,人一上萬,無邊無際。這座規模宏大的清軍戰俘營,因為人數實在太多,導致北海鎮在富爾丹城的大部分兵力被派過來看守俘虜。

整個戰俘營被分成了二十一個區域,每區關押戰俘一千人上下;其中傷員被分到了兩個區關押。所有戰俘營的外圍均用木柵欄和帶刺鐵絲網圍繞,四角均設有崗哨,並架設了無線攝像頭。而營區內那些清軍戰俘們的住所,就是一間間的地窨子。

話說穴居是金代以前的女真人普遍的居住方式,一直延續到了二十一世紀還有人住。所謂“無室廬,負山水,坎地梁木其上,覆以土。”

修地窨子也是沒辦法的事。跟清軍的戰役結束時,已經是八月下旬了。為了儘快安置俘虜,陳青松便提議挖地窨子,這可比蓋木屋省事多了,還能節省大量木材。別看只是地窨子,蓋好了不比木刻楞差。

在俘虜營修建的問題上,陳青松考慮的很長遠。因為一旦清軍戰俘都走了,明年過來的那些河南、山東的流民也得先安排住處。騰空的地窨子打掃打掃,就能暫時住進好幾戶人。

戰俘們居住的地窨子統一面南背北,每間住三十個人。挖設時先要挖出一個長方形的四尺深坑,然後在坑內用粗粗修整的原木立起中間高、兩邊矮的幾排房柱子,柱子上再鋪設檁條;檁條的外緣要搭在坑邊的地面上。屋頂的檁條要綁上厚厚的枯草和樹枝,最後再蓋上半尺厚的黑土壓實。除了南面的門口外,東南角還得留出一個透光的窗戶,其餘房頂和地面之間的部分均用土牆封堵。

地窨子外面,在房子的四周還要圍上半米高的土牆,其目的是防止有人踩踏。如果不立土牆的話,人走到上面就會把屋頂踩塌。

這玩意蓋好後,從外面看是地上一半,地下一半。室內空間高度在兩米左右。一進屋裡,入眼便是一個呈倒U字形的大通鋪,中間是一條兩米寬的過道兒。

整個床鋪都是用木頭架子搭成,離地大約半米高,木板上面鋪著厚厚的烏拉草。地窨子雖說冬暖夏涼,可是不生火是沒法呆人的。於是過道中間是幾個用大汽油桶做的取暖爐,取暖的燃料也是木頭。汽油桶改成的火爐讓所有的俘虜都十分驚奇,在這個年代,一般都是在火堆上扣一口大鐵鍋來保暖。

俘虜們在地窨子裡的鋪位也是論資排輩的。北向靠裡是上位,當官的、京營八旗武將的一般都住在這裡,次一等的住在東西兩側,地位最低的靠近最冷的門口。

俘虜們的伙食就是玉米麵和鹹菜,每人每天定量是半斤玉米麵(八兩),二兩醃蘿蔔。無論是熬粥還是蒸窩頭、貼餅子,都是由各屋的俘虜自己做飯。玉米麵和鹹菜是一天一發,要是錯過領取的時間,那這一屋子三十個人就只能餓肚子。

說到清代中期旗人的生活,其實也沒那麼驕奢淫逸,個別王公貴族不能代表全體。

旗人為官者,雖有朝廷的俸銀和恩賜,但仍然過著衣衫簡樸,為生計奔波的生活,一旦辭職或被罷官,全家生計往往捉襟見肘。要是遇到漕糧不濟或饑荒災年時,其生活也是一樣的慘不忍睹。

乾隆時期,很多駐防八旗的旗民也要自謀生路,省吃儉用,為工為教、或是經商,解決了一時的溫飽問題。但是這樣自食其力的旗人畢竟只佔一小部分,絕大部分旗人仍無所事事,靠政府救濟,一朝落難,流落街頭,乞食為生。

五號營區的一個地窨子內,來自京營火器營鑲白旗的戰兵佛標,正在火上小心翼翼的熬著玉米麵粥。等粥差不多行了,他拿過一個木碗,撈了稠稠的兩大勺,慢慢悠悠的走到正北頭的鋪位前,放在炕沿上。恭敬的對坐在上面的一個四十多歲的人道:“恩大人,粥好了,請用吧。”

“嗯。”那個中年人抹了抹上唇的兩撇小鬍子,抬眼道:“窩頭呢?”

“大人稍等,還在爐子上烤著呢。馬上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