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長崎遺事(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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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樓三層的艙室裡,沈璇躲在舷窗一旁,透過窗簾的縫隙看著站在甲板上意氣風發的趙新,心裡“撲通撲通”直跳。
“爹爹說此人談笑間能殺人如麻,不是易與之輩。可我看他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哪有爹爹說的那樣可怕。聽魯大叔說此人有神鬼莫測的手段,若是能……”
正在大笑的趙新突然心有所感,隨即轉頭望向船樓上的窗戶。不過此時陽光正盛,他根本看不清窗戶後面有什麼。
而沈璇看到對方冷不丁的就朝自己這邊看過來,嚇得身子一縮,躲在了窗簾後面。過了一會兒,她微微探頭再看時,甲板上的趙新已經背對著自己了。
沈璇長長的吁了口氣,伸手捂在了胸前衣服下的一件微微鼓起的東西上。
兩個小時後,在聽取了負責押運賠款的官吏的彙報後,長崎奉行官戶田氏孟低頭不語。深感罪責重大的他屏退身邊的小姓,帶著一個近習走進了內室。
在長時間沒有動靜之後,內室的障門終於開啟,那個近習對等候在外面的小姓和幾個官員彙報,出雲守殿下已經切腹身亡。臨終前,他留下了一封呈送幕府的遺書。
在雷神號撤離長崎的五天後,不知道從哪傳出來的一條訊息在長崎各町坊中開始蔓延。那些住在唐人屋敷中的清國人中出了奸細,將出雲守殿下的佈置透露給了大船上的夷人。所以夷人才會突然炮擊長崎港和衝兩番所,之後又使佐賀藩大敗。
町民們對於出雲守死不死和佐賀藩死多少人的問題其實不太關心。但問題是出雲守殿下臨死前將藏庫中準備給幕府上繳的黃金都做了賠款給夷人。這樣一來,官府還會繼續盤剝百姓以湊足給江戶的資金。
這一下,長崎百姓的怒火就轉向了那些清國商人。但唐人屋敷周圍終日有衛兵把守,平民百姓根本無法接近;所以試圖抗議的一群長崎百姓剛走到十善寺的山坡下,就被聞訊而來的守衛給轟了回去。
可怒火總是要發洩的。
兩天後的深夜,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席捲了整個唐人屋敷。
此時“中國大院”內除了百十名尚未完成貨物交割的清國商人和水手外,其餘清國商人已經匆匆離港。
所幸這場大火併未造成人員傷亡,但倉皇逃離的清國商人和水手根本無力撲滅。偌大的“中國大院”最終化為一片白地,只有東南角那座關帝廟神奇的倖免於難。
在雷神號離開的十五天後,江戶城在府的另一名長崎奉行土屋正延終於抵達長崎,奉命處理善後事宜。他在第一時間便看到了戶田氏孟的遺書。
在這份遺書中,戶田氏孟痛陳了此次事件中島國方面反應不力的事實。“是日,晴。彼等以鉅艦透過佐賀藩兵所警備之衝兩番所。藩兵對此拱手旁觀。此處本應有八百餘人警備,但由於慣於泰平之世,僅有一百四、五十人警備……對北海夷人之無理要求,命令佐賀藩燒打其船。然對方船堅炮利,鐵炮兇猛,竟可連珠發射……”
由於衝兩番所的駐防藩兵嚴重缺額且舉措不力, 戶田氏孟在遺書中向幕府建議今後的長崎奉行應由擁有眾多部下的“大身國持”出任。
自奈良時代起,島國朝廷將天下劃分為六十六個令制國。那些領地沒有覆蓋到一國但卻是國主大名的,即為“大身國持”。以仙台藩為例,其領地不到陸奧國面積的三分之一,但規模產出卻在幕府外樣大名中排名第二。
(伊達重村:“怎麼又是我?”)
在經過土屋正延的嚴密調查後,江戶幕府在一個月後作出了以下處分:
佐賀藩主松平(鍋島)肥前守治茂,由其名代(大名代表)前往老中田沼意次的江戶役所,就其守備兵遠遠低於定額,忽於職守,大敗虧輸一事做出解釋。
兩個月後,幕府解除了佐賀藩當年的警備任務,由福岡藩接替。
彼時幕府內部有一些人開始高喊要實行除清朝、荷蘭之外的“異國船無二念打拂令”,但被老中田沼意次所阻止。
“田沼時代”實行的是類似於荷蘭“柯爾貝爾主義”的重商主義措施。在田沼意次看來,要解決幕府自德川吉宗時代就積累下的龐大債務和赤字,唯一的途徑就是積極利用商業資本,扶植財政。他為了促進長崎的貿易而緩和了一些規則,同時輸出銅和海產替代大量外流的金銀,以促進金銀的輸入。
雖然現在關東和陸奧在鬧大饑荒;雖然某些官員“有點”腐敗(腐敗橫行);可這些年幕府的財政危機在自己領導下得到了有效的緩解。所以對於驅除外國船的提議,在幕府內部最後也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