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許褚望向谷口外黑壓壓的人頭,握著弓的手緊了緊,腦海中浮現一張張熟悉的臉,其中有看著他長大的叔伯;有和他一起光腚子長大的玩伴;有幫他補過衣服的嬸孃;有他欺負過的小娃,可那一年蛾賊攻許家寨,很多人都死在了蛾賊手中。

那時若非王使君及時來援,自己或許也抵擋不了多久,全寨上下將被蛾賊殺光,如今卻要幫著蛾賊殺官兵嗎?

他本就不喜歡這群蛾賊,若非阿茉,他根本不想來這賊窩。

阿茉!

許褚目光投向寨子裡,看到不遠處那個指揮老弱婦孺搬運石塊的少女。

兩年來,她一直教自己識字、學習兵法,聽聞他想習弓射,她花重金託行腳商從豫州帶來的三石牛角弓;酒樓一小瓶上千錢的酒,她每隔幾日就拿一瓶給自己解饞,卻從不肯讓他多喝,她說小酌怡情,大醉傷身。

她一直把自己當兄長對待,從不曾虧待過,可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自己搭著弓卻在猶豫不決。

去他孃的官兵蛾賊!

許褚目光從張茉身上移開,從今往後,他只知那個雙眼笑起來比月牙還好看的小姑娘才是自己的行事準則,誰想動她,老子就砍了誰。

谷口外,麴義看著倒在地上的傳令兵,微微詫異,“這小寨子竟藏有神箭手?!”

麴橫嘖嘖道,“何止神箭手,這還是個頗為富裕的寨子,咱沿途攻下的幾個大寨,哪個能如他這般在谷口築起城牆?再看城頭那些人,那臉比下面這些圓潤多了,應該是都能吃飽飯。”

“有錢啊!”

麴義呵呵一笑,問道,“張燕援兵到哪兒了?”

麴橫道,“已經進入井陘口了,走得快的話,約莫兩日左右就能趕上。”

“他來得倒快…”麴義吩咐道,“速遣人去伐木造雲梯,明日讓那些降卒打頭陣,正好借這小寨子耗掉一些。”

“不若把老弱也驅趕上去,便是用屍體填,也能填上城頭。”

“不……”

麴義搖頭,“本將軍的目標是張燕援兵,這些老弱我自有用處,小寨子不過區區二百餘人,拿下他易如反掌。”

麴義人手充足,太行山中林木又多,當日傍晚便造好數架雲梯。

次日一早,讓三千餘降卒吃飽,麴義下令攻寨。

谷外這些蛾賊雖投了官府,也不想立即就和原來的鄰居兵戎相見,但家眷被控制,後面還有麴義弓手押陣,後退就是死,只得硬著頭皮向前衝。

張茉昨夜便守在城頭,今日更是親自在前指揮,眾人見她一個小娘子都不害怕,士氣又高漲了幾分。

弓箭手紛紛彎弓搭箭,也不瞄準,只是一個勁往下攢射,雖然只有幾十名弓手,卻也在城下帶起陣陣慘叫。

城頭守兵雖少,然谷口狹窄,攻城的蛾賊們根本不能一擁而上,三千人簇擁在谷口通道上,密密麻麻,城頭射下的每一箭幾乎都能帶走一條人命。

“小寨子士氣高昂啊!”

麴義遠遠關注著戰況,見降卒死傷有幾百人了,對麴橫道,“差不多了,現在讓咱們的弓手跟在後面,以刀盾掩護,助他等破城。”

麴橫點頭,帶著早候在一旁的三百弓手和刀盾卒,緩緩上前,進入射程後,開始與城頭對射。

“啊——”

城頭上,一名正搭弓的青壯被一箭射中臂膀,忍不住嚎叫起來,張茉一個激靈,耳邊又響起一聲慘叫。

“啊——”

這回這個青壯直接被一箭射中左眼,箭支沒入有兩三寸長,疼得在地上直打滾,眼看是活不成了。

接二連三的慘叫響起,張茉握著刀柄的手微微發抖,雖然此前跟隨王允打過黃巾,卻從未親臨戰場,如此近距離對戰還是第一次,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看著倒在地上的傷者死者,她強壓下心中恐懼,厲聲道:“所有人,先躲牆垛後!”

有弓箭手助陣,前方抬著雲梯的蛾賊放開腳步,一會兒便衝到城下。

見聚義寨蛾賊在自家弓手壓制下頭都不敢冒,麴義唇邊勾起一抹笑,小寨子而已,拿下它還不跟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