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御書房。

連同德全公公在內,御書房裡所有伺候的宮人內侍都被昭寧帝遣了出去,裡面此刻只有昭寧帝和楚辭叔侄二人。

德全手執拂塵站在御書房外,聽著厚重的大門裡頭隱隱約約傳出的哭聲,禁不住有些東西。

長樂郡主這是怎麼了?怎麼哭的這麼傷心?難不成是有誰讓她受委屈了?

但是德全在腦海裡來來回回搜刮了好幾遍,腦袋都快想破了,也想不出在這座長安城裡,究竟是哪位勇士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讓長樂郡主受委屈?而且還有本事讓長樂郡主受了委屈卻奈何不了對方,只能跑到皇帝陛下跟前來告狀?

然而,此刻御書房裡的情況,卻不是德全想象的那樣。

被誤以為受了極大委屈的某人,此刻正一屁股坐在御階上,絲毫不顧及形象,抱著昭寧帝的大腿乾嚎:“皇叔!您是知道的!侄女我向來體弱多病,您再看看我這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怕是一旦去了淮南,就沒命回來了啊!”

說實話,楚辭並不知道昭寧帝和蕭璟弘父子倆究竟在謀劃些什麼,但她也不是傻瓜,稍微動動腦子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比如說蕭璟弘那個傢伙費盡心思也要把虎符悄悄送到她這裡,那說明淮南那邊很可能出了某種變故,讓蕭璟弘覺得虎符放在他身邊已經不安全了。

又或者說,是昭寧帝和蕭璟弘利用虎符在淮南布了個局打算收網,為了穩妥起見,所以先把虎符送到了她這裡。

但不管怎麼說,此時此刻,淮南都不是一個好去處。

昭寧帝嘴角一直抽搐,忍不住在心裡吐槽,體弱多病這話確實不假,但那什麼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你特麼的騙鬼呢?要不要朕把阿寶和楚簡叫來,問問他們信不信你這一番鬼扯?睜眼說瞎話良心不痛嗎?

然而不用問,昭寧帝也知道,楚辭這小丫頭必然會一本正經的表示:良心?那是啥?能吃嗎?

“好了好了,別乾嚎了,這要是傳了出去,外人還以為朕欺負你了!朕知道你這小丫頭向來怕麻煩,尤其不願意捲進朕搞出來的麻煩事。”

被昭寧帝一言戳破心思,楚辭也不覺得尷尬,只是嚎了兩聲之後,便不再幹嚎了,畢竟她多少也是有些要面子的。

楚辭帶來的黃花梨木匣子正擱在龍案上,裡面的夾層已經被開啟了,昭寧帝看了一眼擱在裡面的虎符,無奈扶額:“如若可以,朕其實也不想把你捲進來。但是問題就在於,所有朕信得過的人裡面,除了你以外,其餘的人要麼不能輕易離開長安,要麼能力不足以應對這次的事情,既能夠避免打草驚蛇引起那些人的警覺,又有能力把這次的事情處理好,還能全身而退的,除了你,朕暫時想不到還有誰。”

楚辭看了昭寧帝一眼,放開他扭過臉去,撇了撇嘴道:“所以,這回淮南我是非去不可了?”

昭寧帝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伸手摸了摸楚辭的腦袋,輕輕嘆了口氣:“時間過得可真快,晉州之恥,一眨眼兒就過去了十年,可這十年以來,朕是一日也不敢忘啊!”

楚辭沉默了一瞬。

昭寧帝的這個回答,完全可以說是答非所問。

但是楚辭何其聰慧?

她立刻就聽明白了昭寧帝的話外之音。

北涼如今的目標是伺機踏平東陵,一雪前恥,但在踏平東陵雪恥之前,必須要先保證後方平穩,至少自家後院不能起火。

然而如今,有人試圖在後院煽風點火,昭寧帝和蕭璟弘父子倆聯手布了一場局,引得幕後之人露出蛛絲馬跡,那麼,就需要有人趁著淮南的火還沒有徹底燒起來,將火苗掐滅,順便揪出那幕後之人。

思來想去,這個前往淮南滅火的人,也就只有她合適了。

畢竟她雖受盡皇帝和太皇太后的寵愛,卻遊離在朝堂之外,不會有太多人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從而能夠避免打草驚蛇。

片刻之後,楚辭起身,走到御階下,盈盈下拜,隨後抬頭望著昭寧帝,神色肅然:“晉州之恥,臣女亦是不敢忘卻,還請陛下放心,此次淮南一行,臣女必不負陛下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