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曹閒早就來到虎悵府邸院後。

後院來往人較少,都在備菜,有車進進出出。

曹閒等時機一到,就找機會溜進去。

玄應星君對於曹閒這幾天的舉動頗有意見,今夜總算四下無人,才忍不住發問:“你說你堂堂天門中人,人妖殊途,對一個禽妖那麼認真幹什麼?她又不是積善之人。”

曹閒看向他:“我怎麼就認真了?我一血氣方剛的男人,和姑娘大被同眠很正常好吧。”

“你又是作畫,又是題詩,天地光陰匆匆,她也就是你路上遇到了一隻普通的飛鳥,為何費那麼大勁?”

曹閒想了想,忽然笑道:“是啊。”

玄應星君皺起眉頭:“你不想回答不至於這般敷衍本星君。”

曹閒道:“我怕你不理解,不過既然你非得問,我就給你說說。她是個過客,我也算是誤闖她生活的旅人,但她為了招待我,跳了四天的舞,一回屋子,總會拿好酒好菜招待我,讓我安心住下,你知道百鳥樓裡一桌人類世界的酒菜需要多錢嗎?半兩玄石。等於我3天的俸祿。”

玄應星君眨著眼,嘴巴微微張開。

曹閒繼續道:“這四天我觀察過,百鳥樓的四位頭牌裡,錦兒姿容最好,身價最低,據說其他三位頭牌遊歷人間,都有書生慕愛,贈畫送詩,那位畫眉姑娘接客一次甚至要3兩玄石,比我半月的俸祿還多。我不是什麼才子,更不是什麼雅士,但她以誠待我,我能為她做點舉手之勞的事,又算什麼?”

玄應星君這幾天和曹閒寸步不離,他不曾想到曹閒竟然觀察到這些東西,自己為何從沒注意過?

曹閒莞爾:“就像你說的,她是過客,我其實也是她的過客,但光陰如箭,歲月如梭,如果很多年後她還能想起曾經有我這樣一位過客,送給她一副代表心意的畫作,肯定會很開心的。人生苦短,給自己找點樂子,給別人找點樂子,不好嗎?你說她不是積善之人,這也對。可誰生出來天生就會積德行善?世人待我以美好,我才會銘記美好以回饋。幹嘛……非得她先積德行善,我才鄭重待她。”

玄應星君沉默了。

“那如果世人待我不善,又該如何?”

“我沒想過。一生太短了,把那種不愉快的事放在心上,簡直是浪費光陰。可能像我這種人,有仇就當場報了吧,所以才沒在乎過那種事。”

曹閒為人處世的邏輯很簡單,不過他知道一件事,就是發現他人的善意比發現他人的惡意更難,所以每次感受到他人善意後,曹閒絕對不會默默享受,這是要回饋的。

這種回饋就是告訴對方,我收到你的善意了。

也請你收下我的。

哪怕是一句由衷的謝謝。

這樣才能算是禮尚往來。

玄應星君嘆道:“我不如你。”

曹閒一笑:“星君過謙了,你自死物而生,善念所化,不通人情不是你的錯,你本質又不壞,既然來了人間,不理解就學著理解,我也欺負過別人,誤解過別人……但年紀變大後,我會琢磨一些以前從沒細想的感受,要不然走這一遭一路上全是苦難和仇恨,何必呢。”

玄應星君好奇:“那你對待那木精蟲精,還有那隻女鬼也是如此?”

曹閒道:“人的一生很短啊,我肯定比不上星君你壽命長。一輩子能遇見幾個新奇有趣的朋友呢?三小隻初開靈智,性如白紙,我有幸畫上第一筆,為何不能是友善和真誠?秀娘孤苦無依,死後又不害人,孤寂百年,我既然遇見,為何不能抽空陪她聊會天?會掉我塊肉嗎?”

這回輪到玄應星君沉默了。

他看向曹閒的眼神微微變化,心中對曹閒的印象又升了一截。

只有他能體會到,曹閒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請受本星君一拜。”

玄應星君躬身,曹閒哭笑不得地回禮:“哪來這麼多繁文縟節……對了,我從沒問過顧先生的事,今日時間尚早,要不要聊聊?”

玄應星君想了想,開口道:“其實我是下界歷劫的,每個星君都要歷劫,但每個星君都不知道自己要歷什麼劫。好多年以前,我就下界了,就和剛生靈智的那群傢伙一樣,不懂人間的規矩,徒有人形。這麼多年也過的渾渾噩噩,後來跟一個傢伙打了一架,元靈也快滅了,就躲到一棵雷擊木中睡了一覺,再醒來,就認識你了。”

玄應星君是過得比較糊塗的那類,曹閒可以理解,可能他的壽命有無限長的時候,也會這麼糊里糊塗的過著。

曹閒沒有追問,換了話題:“你在天上的日子是怎麼過的?”

曹閒神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