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歐陽琳自己動手熬的臘八粥也好了,放在鍋裡熱著等著她們姐妹倆回來。打包了兩份,一份差人送到衙門給夫君洛景白,一份讓忠伯送去學院給兒子洛沉俊。

吃著臘八粥,就真的覺得開始有年味了。洛沉欣興許是在外面吃零食太多了,沒吃下多少,把吃剩的吩咐姒畫留著,等餓了再吃。洛沉香倒是吃了不少,今天出去了半天回來,透了氣胃口倒是好不少。不過自己母親熬的臘八粥還別有風味,除了那幾樣食材,裡面還加了火煺肉丁,甜鹹相宜不走味,平時她雖然喜歡清淡的東西,但是這個味道她很喜歡。

洛沉香吃著臘八粥時生出了一個想法,讓玲兒跟母親學學,然後每年臘八節時,就以文安食居的名義向一些孤寡老人、孤兒及流民施臘八粥,又能行善又能為文安食居賺取好名聲。她將想法一說出來,母親歐陽琳就舉雙手贊成。想法一出,就立即立行動,洛沉香叫辦負責買辦的,將食材趕緊買來,動手熬起了臘八粥,不出兩個時辰就熬好了。出動府上的丫鬟小廝一起到文安食居,在門口施起粥來。洛沉香本想一起去,怎奈母親極力阻止不讓,只好呆在家裡,閒著看看書,彈彈琴。因時間倉促,沒有好好準備所以才熬了兩個鍋的粥,不用多長時間就施完粥了。因太好吃竟然有人問有沒有賣的,一些外來人在振江城闖蕩的,沒有家人在身邊自然無暇自己熬臘八粥,看到這些品相好的也想嚐嚐,但不好與流民和乞丐搶,所以想買來嚐嚐體會體會過節的氣氛,寄予家人的相思。

想著這些人也心生憐惜,歐陽琳又是個善良之人,對於這類人,她也免費贈送,就算人家要給錢她不收,這本來就是行善舉,又怎能收錢,只可以太倉促熬少了點。

小孩子的就是不一樣,玩了幾圈洛沉欣就叫餓了,叫姒畫將她之前吃剩下的臘八粥熱了重新吃。在洛家雖然家庭條件富足,但是洛景白夫婦對洛沉香三個孩子從小就教育不能浪費糧食,自兩歲起吃飯前都要背一遍《閔農》直到八歲,後來兄妹三人就自然養成了勤儉不浪費的好習慣。

透過廣施臘八粥一舉,為文安食居賺來了好名聲,特別是清流名士莫名而來者甚多。

第二天,果真楊文成和徐管事就差人送來輪休的安排情況給洛沉香定奪,洛沉香看後,覺得安排得挺好也想得周到,就讓來人傳話,依此行事便可。

進入臘月時間就過得飛快,馬上進入小年了,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重。在周邊府郡做生意行事的人都趕回來了。見到許久未見的街坊鄰居,大家都非常熱情相互寒暄,或約著請客吃飯,讓年味增添了不少人情味。沈欽、蘇子平、洛沉俊也放假回家了,回到家家人少不了給大補特補,洛沉俊每每從學院回來,就像幾百年沒吃到肉一般,吃得狼吞虎嚥,連洛沉欣都看不下去了,打趣道:“大哥是餓死鬼投胎嗎?現在哪有文人公子的模樣。”

洛沉俊用筷子打了洛沉欣的頭:“你沒吃過我們學院的伙食,那叫個難吃,真是無法形容,但為了吊命只能忍著了,不見我每次回來都精減不少嗎?”

洛沉欣噘噘嘴:“看不出來,怕不是你們學院的飯菜難吃,而是我們家廚娘把你的胃養得太嬌貴了吧。”

聽了妹妹的話洛沉俊差點沒把住要噴飯:“嘿!你個小傢伙,下次我帶你去嚐嚐,還說我,你比我更嬌貴。”

“你真的會帶我去你們學院玩嗎?我早就想去看看你讀書的地方是什麼樣子。”洛沉欣當真起來了。

“還是算了吧,院長是不允許女子進入學院的。”

“我可以喬裝打扮啊,這有什麼難的。”

“行了行了,以後再說吧。”

兄妹倆你一搭、我一搭地將這頓飯吃得樂呵呵的,洛沉香在一邊靜靜笑看他們倆個在那裡鬥嘴,洛景白則在一旁督促兩人好好吃飯。歐陽琳看著他們兄妹三人,感覺洛沉香更像洛沉俊的姐姐,洛沉俊雖然年長洛沉香兩歲,可還是毛毛躁躁不成穩,倒是妹妹洛沉香顯得更溫和舉手投足間沉穩睿智,三兄妹性格脾性各異,卻十分和諧,互敬互愛。

臘月二十三,亦稱小年,小年雖然不比大年初一,可也是名副其實過年了。家家在搞大掃除,這是自古傳承的習俗,北方稱“掃房”,南方稱“撣土”,意寓驅鬼疫,祈安康。然後就祭灶王,傳說“上天言好事,下界好平安”每年臘月二十三灶王都要上天向玉皇大帝稟報這家人的善惡,於是這天人們都會祭些糖瓜在灶王像前,為的是讓灶王爺在玉帝面前多說好話,來年保家人平安順隧。

全家上下都忙裡忙外,把屋上屋下,前門後院都清掃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洛沉香和哥哥及父親將書房的裡藏書都清理一遍,有些長年未動的附了不少灰塵,清掃書房洛景白從來都是親自動手的,他擔心那些小廝和丫頭大手大腳的弄壞了這些珍貴的書籍,有些可是孤本,比他的命還得要。每年到小年這天父親都會清理和打掃書房,所以洛沉香和哥哥都會來幫忙,洛沉俊別看平時大大咧咧地,但跟起整理這些書籍時小心翼翼認真的樣子判若兩人。

恰好太陽露出小臉,洛沉香他們趕緊將所有的書拿到院子裡曬一曬,一本本地將灰塵擦拭乾淨,再按冊按類別歸整。三人一直忙到寅時才整理完。洛沉欣知道那些書是她父親的寶貝,她生性好動又沒有耐性,怕弄壞了父親的書所以不敢來幫忙,她也和姒畫將屋裡的字畫和小玩意好好清理一遍,忙得腰痠背痛的。

今天大家都忙得什麼疲憊,晚膳時都沒有多少胃口,飯後吃點了年糕,就各自休息了。

洛沉香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後,將自己屋裡的字畫和書籍也一一整理。雖然累了一天了可還是沒有睡意,坐在桌案前發呆。

穗兒端來熱水,見她沒有要洗漱的意思,輕聲道:“姑娘,都累了一天了洗洗休息吧。”

“先放著吧,現在睏意全無,想看會兒書。你們自便就是不要管我。”洛沉香隨手拿起《駱賓王》的詩集翻閱起來。

“看書可以,入夜了這天凍手凍腳,要加件衣裳別像上次把自己凍病了。”玲兒拎著一件雪狐皮披風給她披上。

這件雪狐皮披風還是外公去外地走貨時給她帶來的,當時共帶了兩件,另一件是火狐皮給了歐陽萱,原本外公是想拿這件給她的,雖然火狐皮更珍貴,可她覺得雪狐皮白如雪更適合她,所以就要了這件。

“寒更承夜永,涼夕向秋澄。離心何以贈,自有玉壺冰。”駱賓王這首《送別》道出了她現在的心境。沈欽從學院回來那天只得匆匆一見,就分別了,後來他們一家就上京都了,沈雲之要上京述職,說沈欽也要上京待考就連沈夫人也一起回京了。平時沈欽就常在學院兩人聚少離多的,這一別要等到春闈後要三月後,至少也要四五個月。忙著時也不覺有多掛念,閒靜起來這心不覺相思起來,“不知道此時他是睡著還醒著,還是挑燈苦讀呢,有沒有想我。”洛沉香心裡自言。

玲兒和穗兒遠遠地坐著,玲兒嘆氣道:“哎!姑娘定是想沈公子了,那書許久沒翻,在那發呆呢。”

“你說,這沈家說走就走,沈公子和我們姑娘的婚事他們是不是想悔婚啊?”穗兒看著洛沉香有傷感之狀心裡挺愁悶的。

玲兒氣得打了穗兒一嘴巴子,生氣道:“呸呸,你胡亂說什麼呢,怎麼就不扮點好的。都說了,沈公子是上京待考,他和我們姑娘又還沒有完婚怎好帶著去,我該為沈公子向菩薩禱告讓他舉中第,這樣就能風風光光把姑娘娶進門。”

“對對,你說得對,我這什麼嘴,上天我要把剛才說過的話收回來。”穗兒不停拍打自己的嘴。

看得玲兒也笑了,“行了,別把嘴都打腫了,明天我們上明靜寺給沈公子和姑娘祈福去。”

“這主意很好,記好了可別忘了。”

窗外突起大風,颳得院子裡那棵梨花樹沙沙作響,夾雜著呼嘯的風聲,如夜貓哭訴又像野狼哀嚎,從窗子縫隙透過來的風把燈火吹得搖曳欲滅,洛沉香的現在的心情就像這燈蕊一般,不管風如何吹著,也努地地保持著火光和明亮。風又停了這陣風來得急去得也急,漸漸地感覺更冰寒了。

“姑娘外面下雪了,雨夾雪打在臉上好疼哦。”穗兒不知何從外出回來。

“你什麼時候出去了,怎一點動靜也沒有?”洛沉香起身裹緊披風,走了出去。

“姑娘......”穗兒剛要勸阻就被玲兒使了眼色阻攔。

玲兒拿了個湯婆子加了炭火,捧到洛沉香手裡,洛沉香一手接過湯婆子,一手伸出來接住飄飄灑灑的雪粒,地雪粒一觸到手立即化為水,冰冰涼涼的。這夜還是漆黑如墨,廊下的燈籠早已熄滅,像被冰雪凍住一般,與黑夜也無言以對,唯有從屋子裡透出一些微弱的光能隱約照亮一寸夜幕。不知是雨雪還是眼淚,臉上的水珠從眼角慢慢滑落,說是眼淚是有溫度的可是她卻感覺不到,洛沉香第一次被思念侵蝕得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