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脈不可謂不廣,家庭清白,這才初步有了修道的資格。

儘管如此,記憶裡原身從小亦要念書識字,十二三歲要隨著父親到處宦遊,增長見識,父親至仕後,回到老家陽丘縣,十五六歲便被縣長征召做了一個曹吏(古代公務員),在官署裡磨練,順便觀望其人品性才能。

當然前路也明朗了,一是順著父祖路子,累積升遷做官,兩百石,六百石,最後一千石到頂,有龍脈官氣庇護,對治內執掌生殺大權,修道之人莫不順從。

二是拜入縣內修者、道觀門下當學徒,按修行進度逐步晉升,道兵,仙官,然後升遷郡裡任‘靖平衛’或‘蕩魔司’,清貴而超脫凡俗。

兩條道路循序漸進,都各有優劣,前者無需天賦苦修便能得超凡偉力,但權柄被體制束縛,致仕後更是貶謫為凡人,老朽而死。

後者偉力歸於自身,超脫凡俗,可若是沒有天賦,無非是空耗光陰,若走旁門道兵之法,終生無望大道不說,身份未必比兩百石官員貴重到哪裡去,多少宦官、書香家庭就是這樣沒落的。

巫明從這裡就看出,大漢帝國規矩分明又公平合理,平民上升渠道多且廣,他祖父便是從一介白身慢慢往上走的。

按理說他有著原身打好的基礎,穿越過來選擇道路接著走就是,為何還要‘空耗’三年光陰呢?

“果然不管在哪個世界,通往上層的渠道都有一條看不見摸不著的隱形鴻溝。”巫明長長吐了口氣,青草的芬芳進入鼻中。

一縣之長百里侯,看似威嚴,靖平衛蕩魔司修道高手,看似清貴,實則不入帝國眼裡,算不得中流砥柱,死了墜落了,一大堆人隨時填補上去,要多少有多少。

當官千石天花板,修道靖平衛封頂,超脫者歷來少有,原身父祖便是為之鬱郁,巫明也不想走老路,旁門道兵、靖平衛散修不得大道啊。

而想要正經的光明前途,做官唯有拜一位大儒為師,治經典!修道唯有拜入地方大派、郡中道宮,習真傳!

之後才能坐到兩千石的封疆大吏,保家業不墜,列入世家大族,才能入龍庭當法師,拜大派成真人,兵解不昧,坐看風起雲湧。

“大丈夫當是如此。”巫明收起經書,負手而立,神色悠然,不知想到了什麼。

其實“光明正道”誰都知,可幾乎無人做到,類比人義的祈同偉就明白了,有能力還得阿附權貴,起碼取一個世家大族當老婆吧,讓老丈人寫封推薦信,除此之外平民只能靠運氣。

巫明靠得恰恰是氣運,三年前剛穿越過來,就聽聞新任青州牧的陳平路過濟南郡,他本人就是一位治《中庸》的大儒,身為地方官心血來潮想校考治下濟南郡計程車人子弟,順便推舉人才。

然後或是憑藉新人福利折算的氣運和隨侯珠鎮壓命格的功效,又或者原身背景清白,父祖人脈廣眾,不知誰在州牧身邊提了一句,於是巫明便被陳平一眼相中,當場收為記名弟子。

三年,有兩年在老師身邊讀書,剩下一年被陳平打發出去,回到濟南郡裡任了兩百石的主計副史(負責統計人口),可別看官小,終究上了職銜,什麼免徭役,不用繳稅,可購買超凡物品等各種待遇都給上了。

而且統計人口職權,典型的位卑權重,換算在現代至少是科級,某辦公室副主任,又在郡內,起步比原身父祖高了好幾個臺階,未來憑藉背景也是兩千石郡守的格局,轉入道途亦能被正經收入郡中道宮,逐步升入洲內道庭。

可惜好景不長,原本巫明打算在任內做出一番成績,讓老師刮目相看,正式收為入室弟子,結果原身父親病逝了,按照大漢的風俗,無奈辭職,回來守孝三個月。

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了,歷代同位體都是‘孤兒’,穿越以來巫明還曾忐忑,不知怎麼和原身父親相處,然後在外面三年,回來見過一面便病逝了?!完美解決問題,可是來的不是時候啊。

如果陳平還在,那麼守孝後,巫明完全可以回濟南郡內重任兩百石主計史,但大漢自有制度,州牧這樣權柄極重的位置,任期只能三到五年,然後陳平走了……

不用想,靠山一走,就算再回去也‘平調’到一些清閒的職位,還不如不回去,畢竟治中庸,陳平弟子,背景清白,品德又無缺陷(守孝三月),妥妥青年才俊,早就看在有心人眼裡了,等個三四年‘舉孝廉’,是最光明正大的路子。

“但我等不及了呀。”巫明嘆息。修道很忌諱在一個境界停滯許久,沒有那股猛衝勁兒,停下來便耗盡心氣,再無大道可言。

他捲起中庸拍著手掌,來回踱步,最終看向庭院內的一處祠堂,下定了決心。

就在這時,忽然一位女婢從前院提著裙子一路跑來後庭,大喊道:“少君!大事不好啦,趙毅那條惡狼又帶人在府邸正門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