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永恩站出來時的認可和讚歎不同,亞索往木樁前一站,村裡人便議論紛紛,

大人還好,嘴上還有個把門的,小孩兒則體現了什麼是口無遮攔,童言無忌,尤其是平日裡跟亞索有仇的傢伙,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看,是小雜種亞索!他也上去了!”

“這個混蛋從哪裡冒出來的?就憑他也想學劍?”

“沒爹爹的傢伙,看看他身上的破衣服,跟個麻袋一樣,真是可憐死了。”

“他不是沒爹爹,是他的流氓爹爹跑了,肯定是不喜歡他,也就他的哥哥永恩願意待見他。”

“他連永恩哥哥的頭髮絲都比不上,真不知道永恩哥哥這麼好的人為什麼要為亞索這種混蛋說話……”

小孩兒說爛話的時候總是會故意很大聲,生怕別人聽不見,於是這些堪稱是惡毒的咒罵不僅僅傳到了亞索和永恩的耳朵裡,還讓御風劍術道場的人眉頭緊皺,

既氣憤一個五歲的小孩子為什麼會揹負如此可怕的怨恨,又有些懷疑亞索的人品是否天生有所缺陷,

不然的話,為什麼他的哥哥永恩如此受人愛戴,他這個弟弟卻沒人待見?

素馬長老的身後,永恩攥緊拳頭,咬緊牙關,努力讓自己忍耐下去,若是他因為擅自行動而被素馬長老逐出合格者隊伍,而亞索卻沒能透過考核的話,一切的努力就都付諸東流了。

所以,他必須保證自己能進入疾風劍術道場,哪怕亞索沒透過,大不了帶著亞索在道場附近住下,只要給他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他絕對能賺錢養活自己和弟弟,等站穩腳跟後未必沒機會把亞索弄進道場裡生活。

所以,唯獨現在,他不能給自己的弟弟解圍。

與此同時,被惡意環繞的亞索已經沒了一開始的驕傲,他低下頭,只覺得每一道目光都帶著刺,抬起頭,想要惡狠狠地瞪回去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因為人太多了,他沒辦法一個一個找準目標,想撒氣都沒地方撒。

紅著眼睛的亞索扭頭看向自己的哥哥永恩,與永恩勸誡的視線相接,看永恩輕輕搖了搖頭。

兄弟間的一道眼神,一個動作,對於亞索來說就已經足夠了,他知道自己的哥哥正在關注著自己,於是他不再理會那些質疑聲,重新挺直胸膛,看向永恩身前的坐著的素馬,把永恩囑咐的禮節問題忘的一乾二淨。

“那個大師?我能開始了嗎?”

素馬長老皺起眉頭,微微頷首,示意道場弟子把木刀遞給亞索,即便他現在很懷疑這個亞索是不是永恩的親弟弟。

接過木刀,亞索也就是對遞刀人隨意地點點頭,就把視線放在木樁上,眼中的血絲卻是迅速退去。

他並沒有像格斯一樣把木樁當成自己的死對頭,也沒有像永恩一樣把木樁當成自己,

在他的眼中,木樁就像是他那素未謀面的父親,自始至終都沉默無聲地站在那裡,無法擺脫,無時無刻都在影響著他的生活,卻從未站出來替他說話,任由自己揹負他所留下的罵名。

飄渺無蹤,就像是一陣看不見,抓不著的風。

他很想質問他的父親,為什麼要在家裡最需要的時候離開他和他的母親,

話到了喉嚨裡卻無法出口,因為他見過母親因為看到自己的臉而流下的太多淚水,因為他知道,就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也不可能稱呼那個男人一聲父親,反而會用自己的全力狠狠地把男人揍一頓。

他其實懂得很多道理,也想要像自己的哥哥永恩一樣討人喜歡,但……除了永恩之外,沒人給過他這樣的機會,

甚至就連他的母親都不喜歡他,一整天一整天都在外面務農,何嘗又不是一種令人絕望的冷漠?他變成好孩子又能去討好誰呢?

既然如此,到不如誰都不去討好,自己活自己的,反正他的哥哥永恩永遠都會站在他這邊,他不是孤家寡人。

只要有哥哥支援他,鼓勵他,他無所謂自己會面對多少非議、指責和謾罵,他是亞索,沒人能改變這一點。

木樁前,亞索的目光漸漸平靜,手裡的木刀毫無徵兆地打向木樁,沒有章法,沒有氣勢,好像也沒用太大的力氣,噼裡啪啦的聲音卻不絕於耳,

木刀的鈍鋒與木樁總是若即若離,保持著微妙的距離,在大多數安塔亞村民的眼中,簡直就像是小孩子撿到柳條在隨手亂揮,可笑至極。

並不需要考慮到亞索的情緒,也從未考慮過亞索的情緒,同齡小孩發出剋制的嘲笑,之所以剋制,是因為有不少成年人知道這裡做主的是御風道場。

但是也僅限於此了,御風劍術道場再霸道,也不能以大欺小,堵住所有小孩的嘴巴,所以該笑,就笑,旁若無人。

素馬卻是在笑聲中猛地站起來,眯著眼睛眼也不眨地盯著正心無旁騖地揮動手中木刀的小男孩兒,

木刀有多重他很清楚,雖然只有不到兩斤,卻也不是一個從未握劍的人隨手就能用起來的,更何況還能一個小孩,居然能連續攻擊木樁這麼長時間,

若是沒能把握木刀的重心和刀勢,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而亞索的持刀姿勢卻並不像正常人一樣雙手用力,刀筋看起來也不正,似乎是右手用力,左手輔助,就那麼隨隨便便斬出去,力道連綿不絕,簡直是匪夷所思。

除此之外,小男孩攻擊木樁的位置也很有意思,看起來沒頭沒尾,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忽左忽右,卻暗含了一種從未見過的刀法,

每一次揮動木刀都是對勁力的最大利用,亞索幾乎沒有把力量浪費在刀刃走向上,與其說是精妙的控制,倒不如說是身體自發的控制著木刀把全部的力氣傾瀉在刀刃上,

可就算如此,也不應該是這樣的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