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很興奮,因為師兄們給他的回覆,讓他感覺到自己的人脈,自己在職場裡的力量感,他開始向她述說,自己的關係網,自己的師兄已經是某個級別的公務員之類的事。

“那位嫂子呢?”她有點突兀地這麼問道。

跟他正滔滔不絕的話題,毫不相干。

他是個敏銳的人,很快就捕捉到她話裡所指的那位嫂子,那位給了他一百五十塊錢,讓他那個學期有飯吃的嫂子,他揉了揉太陽穴:“很久沒聯絡了,聽說,她女兒嫁到了銀川,她跟著女兒去了銀川……她有兩個兒子的,但對她不好,似乎是這樣……”

他努力回憶著,從家鄉人們那裡,聽過的隻言片語,幸虧他的記憶力真的很不錯。

但劉書萱再一次打斷了他:“那位老師,為什麼只給你帶了兩個月的飯呢?”

“他的媳婦當時是位軍人,在我家鄉附近的駐地服役吧,對,兩個月後,他媳婦不知道是調防還是退役或是轉業之類的,我的老師就也回湖北去了,嗯,對了,我想起來,他姓陳,陳老師,陳老師年輕時,很帥的。”他沉溺在回憶裡, 笑著很開懷。

她仰頭喝光了杯中的啤酒,然後站了起來:“我有事,先走了,嗯,買過單的了。”

劉書萱快步離去,走出了土菜館,在馬路邊上的連鎖便利店裡,買了包煙和打火機。

她穿著大褲衩,很多個兜的大褲衩,寬大的短袖,趿著人字拖,叼著煙,蹲在馬路伢子上,看著車道里,車燈川流不息帶起的虹彩。

手機裡的微信,響著對方發起的通話請求,一直在響起,她沒有理會,只是默默地抽著煙,看著一輛輛飛馳而過的汽車。

一根菸抽完,她掏出手機,拒絕了通話請求。

接著,她把一直向她傳送通話請求的男人拉黑。

她並不太在意,他是否有錢,也並不在意,他對她有什麼要求。

也不覺得,他說錯了什麼話。

相反,她感覺,男人已經有著不俗的智商和情商了,很會說話了。

而且從一開始,就能感覺到他就在遷就她的。

他會資助陌生人上大學,就像當初他被資助,所以他也不算是個自私的人。

但是她還是把他拉黑了。

那些曾在他成長裡,帶給他感動的人,他在有能力之後,他甚至沒有去訪問過他們。

他在努力逃避著自己的過往,他缺乏去直面自我的勇氣,或者說,他很在意自己曾經的落魄。

也許並沒有什麼問題,畢竟他也沒傷害誰。

但她不喜歡這樣,就是不喜歡。

她實在想不出,能夠怎麼樣對他更好,才能讓他,在若干年後,想起自己姓劉?

如同那曾經給予過他感動的老師或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