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書萱走向專案部的辦公室時,她一點也不慌。

儘管去工地把她叫過來的大姐,臉上的神色很為她擔憂,並且偷偷暗示她,大事不好。

因為有許多事情,劉書萱並不是不懂,她不單不是散財童子,也絕對不是小白花。

但當她推開集裝箱改成的辦公室門,看見很正式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林總,劉書萱莫名有些心悸。

畢竟,這是她上司的上司。

名校出身的林總是這個外包專案的總工,他的臉上似乎永遠都掛著笑容。

常年在工地奔波的他,早生的白髮和黝黑的臉孔,其實看上去可以是施工隊的任何一位基層員工,如果不是在共事中,對於他的專業水準有所瞭解,真的很難相信這樣的一個人,是當年的天之驕子——那可是大學擴招之前,畢業了,有派遣證的名校高才生。

“坐啊小劉,有個事要跟你核實一下。”林總儘管出身名校,但他的普通話,湖南口音很重,聽上去很親切,隨著他示意劉書萱可以隨意抽菸,便讓劉書萱剛才進來時,那點拘謹也被打消了。

開水壺的燒水鍵被按下去,那麼不管怎麼樣,只要有電,這壺水總是會開的。

而林總要問的問題,始終也還是要問出口。

但他沒有問,劉書萱也就沒有說。

對於學霸出身的她來講,劉書萱很清楚在辦公室政治裡,這是一種策略:明知道是要問某事,偏偏不問,來新增被訊問者心理壓力,以讓將被訊問的人,產生一種迫切感。期待上級提及某事,以進入正題,結束這種等待的煎熬。

然後當上級開始提到問題,被訊問者就會下意識回答,其實就是精神層面上的被馴服。

但她不會。

她有足夠的耐心,也有足夠的底氣,耗下去。

外面的打樁機發出轟隆響聲,單薄的集裝箱隔板,無法阻攔塵土飛揚的場面在腦海裡出現。

水開了,林總給自己那個恐怕得有一升的大保溫杯裡添了水,倒沒有去問劉書萱是否要茶。因為她也來了這麼幾個月,向來都是只喝自己車裡的依雲或是巴黎瓶裝水。

“專案部下面工程隊反映,你們那邊的工程隊,有額外的獎勵?”林總笑著這麼問道。

外面的打樁機再一次重重的落下,劉書萱下意識地,掏出煙,點上一根。

她回想著每一個細節,仔細在腦海裡覆盤。

所謂額外的獎金,就是她自己拿錢出來獎勵工程隊的事了。

不過劉書萱又不是傻子,她當然不會明目張膽這麼幹。

在階段驗收過關,宴請工程隊的酒席上,她笑著給每一個人發了紅包:

“端午節我私人給大夥幾個粽子。”

甚至她還留了一句:“我結婚時,你們可都得給紅包噢!”

工程隊的同仁又不是傻子,當然都紛紛應允的。

十萬塊,劉書萱沒把它當回事,說真的,她當時裝錢的愛馬仕皮包都不止這個價。

也就是當時跟工程隊說了,只要能把進度趕出來,她就自己掏錢來發這個獎勵,圖個喜慶,那真的就按時按質完成任務了,她還能捨不得這麼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