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從來如此!

太子李繼犯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從來寵溺。

別的皇子犯錯,只要不是大錯,也從來是得過且過,從不深究。

唯獨他這個四皇子常常是不錯也是錯,若真犯錯,那必受苛責!小錯,少不得一頓罰,大錯,那便是上綱上線,家法、國法都能套在他身上安出一個實打實的罪名來。

回想起來,若非是有平寧侯府護著他,他怕是活不到長大成人吧?現如今平寧侯府這座大靠山沒了,眼前這個人不就肆無忌憚將他往死裡打了麼……

李穆簡直懷疑,自己這個高高在上的他的父皇,是不是巴不得他去死……他實在不懂,他為何要如此待他。

“看來,事到如今你還是不知錯。”便是見他眼目猩紅,身上有血滴落,天子也不為所動。

他淡淡地說著這話,並未有讓人停手的意思,彷如眼下打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

俗話說,虎毒不食子。李穆今次是知道了,他父皇的心,比老虎還要狠。

他的意識幾乎變得渙散,視線模糊,看不清眼前人的臉……

天子方才抬手,讓行杖之人退了去。

他起身,冷漠地望著看起來像是僅存一息之氣的李穆,加重了語氣道:“沒了平寧侯府,你便什麼也不是!再要心存妄念,便是這般下場!你給朕記住囖。”

李穆雙手撐在板凳上,掙扎著想要起身,卻不小心翻到了地上。

疼痛,重又喚醒了他的神志。

他瞪著那個威嚴的背影,心中暗暗發誓,只要自己還活著,就定要叫他後悔。

大宗正院宗人令和親王李嘯淳看李穆被打成這樣了,一時也琢磨不透天子的意思,想了想上前,問:“陛下,老四傷重,可要請醫官前來醫治?”

他是天子一母同胞的弟弟,上一屆奪嫡之爭裡,為數不多能夠活到今時今日的皇嗣。

他活著本是不易,身為大宗正院最高長官,直接受命天子,處理皇家事兒,稍一不慎,錯殺了誰,那也是要被秋後算賬的。所以,有些話,還是從一開始就問清楚了些為好。

而聽他如此一問,天子便回頭瞧了李穆一眼,很快收回視線,道:“依朕看就不必了罷!”

“陛下,眼下天熱,這牢裡不通氣,若不及時醫治,只怕……”這容易被忽略的事情,和親王也是要提出來的。

天子卻道:“活是他的命,死亦是。”

“是,臣弟明白了。”和親王李嘯淳的目光瞥過李穆,唯有惋惜。

他知道,不同於之前處理二皇子李旭,四皇子這件事要草率得多。

二皇子李旭弒君謀逆罪證確鑿,這回四皇子構陷太子,卻也只有一箇中軍將軍的口供,別無其他佐證。可便是如此,天子似就認定了,無需過堂公審,亦無需尋找更多有力的證據……四皇子,已然是個罪人了。

天子,分明就是不待見他嘛!

天子與和親王離開之後,漆黑的大牢,很快便又只剩李穆一人。

他艱難起身,從簡陋的床板之下拿出了兩瓶藥,一瓶是藥丸,一瓶是粉末狀的。他服下兩粒藥丸,又忍著巨疼脫下上衣,在自己的後背上倒上了那瓶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