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了,李穆還不知道嗎?周放是一個心思極為細膩和多疑之人,但凡別人說句什麼話,他都是要揣摩十幾二十遍的。

“我為何要告訴你?我於姨父而言,已然是一顆棄子了。”誰人是蛇……那就讓他自己去慢慢琢磨吧!

周放看著他,也是無奈:他看大的這個孩子與他已經不是一個陣營了,他知道些什麼,再沒道理與他互通。

“姨父可要顧自珍重,活久一些,別被人害了而後知後覺。”李穆陰陽怪氣地說著,氣焰愈發囂張起來,“來日我登高位,還等著你對我俯首稱臣呢!”

“就憑你?”周放不覺有些好笑,“你沒了我,沒了我平寧侯府,便什麼都不是了。那廟堂的高位,恐怕你這輩子都與之無緣。聖人選定之人,從始至終都是太子!太子賢德,從此由我平寧侯府守護,你,絲毫動之不得。”

“守護太子?那也要你能守得了自身才行。”李穆說這話時,不帶一絲情緒,漆黑的眸子,像兩處深潭,深不可測。

周放看見了,不禁懊悔。

這位野心勃勃心機深沉的四皇子,是他花了多少年心思一手培養出來的啊……誰道世事變化無常,自己親手打造的利劍,丟棄之時,反傷己身?

若他此心不改,那太子將來繼承皇位的路上,他必是最大的妨礙。

“桓王殿下,你必須走這條路嗎?”周放說話的語氣變得柔軟了些,彷如他還是那個亦師亦友,懂他、支援他、鼓勵他的人。“太子仁德,咱們大周朝,需要這樣一位皇帝,你就不能安分地只做個王爵?”

“從前宮裡那位忌憚你權勢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講的。”李穆才不聽他的迷惑,“如今他封了儀兒做太子妃,你就說起太子的好來了?”

周放自知理虧,再無辯駁。他一時心軟是錯,為了家國大業,他就該絕情到底。

“事已至此,你好自為之吧!”他唯有一句警告,“否則,別怪姨父不顧念舊情。”

李穆冷哼一聲,不以為意道:“一個馮衝你殺了那麼多次都沒得手,更何況殺我?姨父養的那些人,怕都是些酒囊飯袋。”

“你……”

“姨父還是自求多福吧!告辭。”

嘴仗打過癮了,李穆也便離開了。

他來到了平寧小侯周令儒的住處。

不論他現在與周放親疏如何,周令儒與他一塊兒長大,兩人自幼便一起讀書一起練功,關係是極好的。他也極敬重周令儒這個人。有些事,他覺得自己應該與之有個交代。

而周令儒早就知道他來了,本以為他在見過自己的父親之後討不到便宜會負氣離去,卻不料他還有心情來自己院中,倒有些意外。

“我當你再不入我家府門了。”他請他入座,為他溫了一盞酒,名作玉樓春。

李穆瞥見不禁細看了看,“玉樓春乃是烈酒,表兄不是從不喝烈酒?”

“魏家娘子贈的。”周令儒回道,“酒雖是烈酒,入口卻是十分香醇,宿醉醒來,也不會頭昏腦脹的,很是不錯。”

李穆聽言便端起那盞酒喝了起來。卻是心不在焉,喝的是酒,想的卻是魏攖寧種種姿態,還有他一個時辰前在茶樓對她做的事兒……她唇齒間的氣息,才是最為香醇的。

“你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