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執九想問什麼,便朝平府眾人和尚緹的夫婿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至於這些人,現在的盧文,已經不可能在意了。她現在已不是成都時的盧縈,這人都這樣,站的高度不同,思考問題處理事情時態度也截然有異。”

執九點頭,他低嘆道:“盧文行事,總是走一步算三步。這次看到主公與她相處,我才明白,強橫至極如主公,竟也被她用那種柔絲纏計,一步一步給逼到了網中了。你看他昨日,盧文喊了一聲肚疼才剛蹲著,他已伸出手給她揉搓了,雖然才一下就收了手,那也是因為看到我目瞪口呆的表情啊……依我看主公想懲治盧文,就如困獸猶鬥,不過徒費功夫而已。”

另一護衛卻是咧嘴直笑,“頭兒你擔心這個做甚?我等只要主公大業能成,對上我們時寬和有度,賞罰分明就夠了。”

“那也是。”

因是給白衣盧文的唯一弟弟賀婚,這一次,所有的青樓都下了大功夫。他們在通往盧府的道路上纏滿綵緞,聯合一些崇慕盧文,家有大量資財的人,把紅毯鋪滿了盧府外的一條街道,在這十五日大賀期間,他們開了五百桌的流水席,任何坐著馬車牛車前來的人,都可以不花費一枚鐵錢的吃上半個月。

方方種種的細節處,奢華處還有很多,要不是盧縈出面阻止,那些一心想把下九流成變成可以在臺面上行走的眾人,只怕會把這場婚宴弄得蓋過皇家婚娶。

盧縈在砍斷大半措施後,留下這種頗有點暴發戶味道的張揚奢華,便為了弟弟的婚宴專心張羅起來。

大婚當日。

到得這時,十五日的表演和流水席已然結束,盧府外停的馬車牛車。不再復以前的混亂不堪,顯得井然有序。

劉疆身為太子,一直沒有正式露面。他只是戴著紗帽,站在閣樓上看著這份有著濃烈民間氣息的熱鬧場面。

等酒過三輪,新郎迎回了新娘開始行禮時,人群中傳來一陣小小的喧譁聲。

聽到那喧譁聲,執九低聲說道:“主公,快看!”

能讓執九說“快看”的事已然不多,當下。劉疆順聲低頭看去。

卻是喧囂熱鬧,人來人往中,一輛華麗的馬車長驅直入,在直馳到眾位賓客當中後,白衣盧文和新郎盧雲大步迎上。他們來到馬車兩側,掀開了車簾。

然後,只見一個高大俊偉,戴著紗帽的男子,牽著一個美麗婦人的手走下了馬車。

一看到那男子,劉疆騰地站起,他扶著欄杆盯了半晌。而一側的護衛們,則是朝那男子看了一眼,又朝劉疆看上一眼,對上這兩人幾乎沒有區別的身形氣質。心下一片明瞭。至於劉疆,則是慢慢扯唇一笑,“光看這身形,便足有七八分相似。真是難為他了。”

執九在旁點了點頭,他也盯緊著那高大的男子。說道:“我見過此人真容,他面目與主公亦有七分相似。幸好這裡沒有見過殿下的人,不然,以此子的相似程度,只怕會讓人犯嘀咕。”

他又轉向另一側,看著那美麗的婦人說道:“這就是盧文換回女裝,做回貴婦時的模樣?”一直以來,盧文都是以男裝示人,便是上次劉疆遇險,她從地道逃出相救,也因為行色匆匆不引人注目,而衣著樸素胭脂不施的。所以,她真正的貴婦模樣,還沒有人見過。

劉疆恩了一聲,道:“也是七八分相似。”

說到這裡,他轉向那正與盧文兄弟行著禮的男子,眯著眼睛微嘆道:“這就是她為孤找的替身?倒比你們以前找的都要好。”

“是啊,稍稍改變一點,只怕能瞞過陛下。”

他說到這裡,一旁的人連同劉疆在內,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齊刷刷地沉默起來。

如今太子一脈,可以說是情勢大好。可不管情勢如何之好,陛下偏了的心是扳不正的,所以,他們還是不可有一日一日的鬆懈。本來眾人來到武漢後,日日感受著這種熱鬧喧囂,心裡也悠閒起來。這陡然見到個與劉疆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子,卻生生提醒了他們,讓他們知道萬萬沒到可以鬆懈的時候,因此大有感觸。

下面,假劉疆牽著假盧縈的手,假劉疆因戴著紗帽,面目不可見,而假盧縈的臉上則帶著淡淡的笑容。她的笑容到底有點疏離和陌生,令得又是驚喜,卻又有點不敢相信的尚緹等人發了一會呆後,都只是眼睜睜地看著舊友離去,直到宴席終了,她們也沒能上前打個招呼。

陽春三月的下旬,盧雲和元孃的大婚,在一種極致的熱鬧和喧譁中落了幕。就在他們大婚後的第二天,劉疆便下了一道命令,在撤消了她身邊所有的暗衛,只留下四個明衛在旁邊後,連同特意趕來相助盧縈的執九也被劉疆帶走了。

然後,在劉疆的命令下,盧縈在盧雲的大婚後第五天上了路。而在撤了她的暗衛的同時,便不知去向的劉疆,只留下一句他還有事,得耽擱幾日再上道。到時他會追上盧縈,與她一道返回洛陽。

此刻,盧縈便坐在了前往揚州的客船上。

按她的計劃是,選從水路轉達揚州,再從揚州走官道返回洛陽。

盧縈所乘的這客船不大,乘坐的人也就不多。

上了船後,她一直靠著船舷低頭尋思著。聽到身邊護衛的腳步聲後,一襲白衣的盧文負著手低聲問道:“主公真是有急事?”

那護衛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盧縈顯然心裡有話,不得不找人說出,她嘀咕道:“我怎麼覺得,他好似對我沒那麼關心了?”收回她的護衛,還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趕著她上路。難道,他是看中了什麼女人,所以把她這個大婦給趕回家。好與那野花雙宿雙飛的快活去?

剛想到這裡,盧縈便悲傷地捂著臉,忖道:打住打住!再尋思下去,我都成怨婦了!

客船還在穩穩地行駛中,它激起的一串串的水浪衝得老高,都高得讓習慣了劉疆的溫柔相待的盧縈,頗有點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