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他現在拜了師,就得立即上山?”安解語已是有些怒氣,有點被騙上賊船的感覺。

周媽媽在一旁打圓場:“則哥兒,跟周媽媽回去歇息吧。無涯子,你也回去吧。”

無涯子被四夫人盯得滿頭大汗,聽了周媽**話,趕緊順坡下驢,忙不迭地點頭,就從視窗又溜出去了。

樓上就只剩下範朝暉和安解語。

安解語本是對無涯子怒目而視,如今無涯子跟著周媽媽一起遁走了,就只好轉而怒視範朝暉。

範朝暉未料到安解語這樣大的反應,微微皺眉道:“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們都是這麼過來的。則哥兒在山上無事。”

安解語覺得有些有理說不清,就整了整思緒,道:“王爺當年,是多大的時候上的山?”

範朝暉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七歲。”

安解語像是抓住了把柄,道:“王爺天賦異稟,神功蓋世,也是七歲才上的山。為什麼我兒五歲不到就要上山?”

範朝暉沉默不語,半晌才道:“則哥兒根骨絕佳,習練本門功夫,越早洗髓,越有奇效……”

未到他說完,安解語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王爺,我們則哥兒只是個普通孩子。我只要他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長大,我就知足了。我沒什麼大志,也對我兒子沒什麼大志。我不要他出將入相,稱王稱霸,我只要他堂堂正正地活著,高高興興地活著”

範朝暉聽了安解語的話,卻是有些怒氣,忍不住道:“真是慈母多敗兒。則哥兒前程遠大,怎可以如此不思進取,混沌度日?”

安解語聽了更是大怒。

她一向尊重王爺,信賴王爺,也感激王爺對他們四房母子的照顧,卻不代表,王爺可以越俎代庖,越過她這個親生母親,來決定她兒子的未來便沉下臉道:“王爺這是什麼話?別說則哥兒現在才四歲,還不到考慮‘遠大前程’的時候。就算他已經成年,我們也應該尊重他自己的意願。這是他的一輩子,他想做什麼,只要不是違背道義,與人為害,我們就應該尊重他自己的選擇”

範朝暉聽著這些匪夷所思的話,只盡力壓抑住心底的怒氣,沉聲道:“四弟妹,你這話就不對了。他是你的兒子,可也是我們范家的嫡子。他這一輩子,本來就不能他自己說了算。他對我們范家,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安解語冷笑一聲:“憑什麼?他是范家人,就該一輩子給你們大房做牛做馬?替你兒子賣一輩子的命?——我告訴你,想讓我兒子給你兒子做馬前卒,你休想”

範朝暉聽了這話,知道安解語又犯了左性,本不想與她計較,可她的話,字字誅心,句句見血,如大錘一樣,砸在他胸口。前幾個月剛剛調理過的真氣,又有些亂竄,紮在他的經脈上,一陣陣刺痛。範朝暉不禁臉色發白,又有些頭暈目眩,只好慢慢走到軟榻旁邊的圈椅上坐下。

安解語還要說話,卻見王爺臉色白得可怕,已經坐到一旁的圈椅上,似乎正在調理呼吸。便忍了忍,也坐到王爺對面的圈椅上。想著等王爺緩過勁來,再跟王爺講道理。

範朝暉歇息了一會兒,逐漸收攏了又要四處亂竄的真氣,又在體內執行了幾個周天,察覺一切正常,才睜開眼睛。卻見安解語正緊緊地盯著自己,目光裡充滿了昂揚的鬥志。

範朝暉在心裡苦笑,面上還是一片沉靜,問道:“你是在擔心,我會將自己的兒子,置於則哥兒之上?”

安解語聽著這話,總覺得有些彆扭,此時也來不及多想,便順口道:“王爺將自己兒子的利益,置於侄子的利益之上,是天經地義,無可厚非的。如果我是個外人,我不會說王爺做得不對。可是我是則哥兒的孃親。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則哥兒更重要的。若是他有個閃失,我肯定也活不成了。”

聽了這話,範朝暉容色稍霽,便道:“我疼則哥兒的心,和你一般無二。你大可放心。我自己的兒子,你也知道,然哥兒,其實是不成了。”說起然哥兒,範朝暉心裡一陣絞痛,便趕緊起身,走到落地窗邊,背手看著窗外的深藍天幕,和遠處黑漆漆的大海。

說到然哥兒,安解語也是黯然。她和然哥兒的生母辛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可辛氏已經償了命,安解語從來未想過,要讓辛氏的兒子也償命。

想到此,安解語就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一個勁兒地在王爺傷口上撒鹽。便也起身,走到王爺身邊,低聲道:“對不住。是我過分了。王爺別往心裡去。”

範朝暉回頭看見安解語如秋水一樣盈盈的雙眸,裡面流露出不加掩飾地擔心和愧疚,覺得心裡十分熨貼,便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你沒有錯。你是一個好母親,我卻不是一個好父親。”又回過頭,望著窗外,低聲道:“你放心,則哥兒之後,我不會再有兒子。——況且這個世上,沒人能按照自己的意願活著。我不能,你不能,則哥兒也不能。”

※正文328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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