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及笄 下(第2/2頁)

大夫人程氏還是幾年前見過關永常一面。那時他還是個孩，現在看去，卻已經是個大人，兩眼細長，長眉入鬢，極是生得好。身旁只帶著一個身形微胖，容色黃，兩頰有斑點的侍女。程氏便暗暗放了心，這樣的人家，斷不敢為難了她的女兒去。且女婿又生得好相貌，人品聽說也不錯，身邊的侍女也容色普通，可見不是個好色的，以後還要靠著岳父做官，自是能善待女兒一輩。

一時賓客都來齊了，正賓令國公夫人便叫了開始。

那範繪歆便穿了硃紅色錦邊的童服出來，梳著兩個丫髻，和旁邊爍爍其華的昆寧郡主比起來，顯得格外樸素無華。

關永常在賓客位置看見了自己未婚妻的模樣，極是失望。雖說父母也都跟他說過，納妾納色，娶妻娶賢。這正妻之位，一定要是家世合宜的女。他們家能聘到鎮國公的嫡長女，完全是高攀了。卻還是難免暗地裡在意未婚妻的長相。

而且雖說同伴們都羨慕不已，對於一向心高氣傲的關大公來說，這也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恥辱。明面上還要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讓人都覺得他關永常能娶到這個妻，完全是三生有幸。就是這樣一種微秒的逆反心理，讓他默許了通房私下的小動作，又幫她遮掩，直到肚大到遮蓋不住的時候。父母原是要將他的通房一屍兩命的打死了事，是他用自縊相威脅，才保下了自己的女人和骨肉。－－他就是打算等範繪歆嫁進來後，生米煮成了熟飯，便要將庶長（女）推到她面前，她就是心裡再惱也得受著。勢必要一下打消她的氣焰，才能讓自己真正做了一家之主。

謝順平坐在關永常旁邊的位置。這位關大公失望的神情，絲毫沒有逃過謝順平的眼睛。謝順平只在心裡輕哼了一聲：有眼不識金鑲玉，這種腦進水的公哥兒，也只配一輩跟丫鬟們混，哪有那麼大福氣娶到繪歆這樣的女？

範繪懿坐在大房主位那邊，眼神兒就不斷往賓客席那邊飄。謝順平的樣第一個入了她的眼，旁邊那位姐姐的未婚夫也不錯，只是比謝公還差上一截。就不斷往謝順平那裡偷眼看過去。

謝順平便覺得有人在窺探他，心念電轉之下，只瞥見主位那邊繪歆的二妹，正眼神飄忽的往他們這邊看過來，便皺了眉。只是現在不是節外生枝的時候，謝順平就端過一旁小茶几上的蓋碗茶，一手揭開蓋輕輕吹了吹，然後放下蓋，在那茶碗上輕輕叩了兩下。旁邊站在他身後的小廝謝年便知道是要動手的意思。

而堂上正，範繪歆的及笄禮已經進入到三拜的階段。她換了一身白色羽紗為底，天水碧雲錦為面的窄袖掐腰一體式長裙禮服出來。頭上戴著的鑲滿金剛石的釵冠，卻是大大的一圈，圍在高高挽起的髻上，立時便不同起來。

這一身裙裝和頭上的金剛石釵冠都是四嬸嬸安氏送的。那長裙從腰裡那裡束緊，裙裡面襯的硬硬的襯布，又用細巧的小鐵絲做成鐵圈，將內裙撐起。底下的長裙便從上到下慢慢蓬起來，裙上又斜斜地墜了一個又一個小巧的蝴蝶樣的花墜，竟是端莊俏麗，兼而有之。堂下的賓客也都嘖嘖稱讚，連昆寧郡主看見那新式樣的長裙和釵冠，不由都眼紅起來。繪歆也極喜歡這套服飾，只可惜四嬸嬸除夕的時候傷了手，四叔讓她在屋裡歇著，並沒有出來參加繪歆的及笄禮。卻是未能看見眾賓客驚豔的樣。

那關大公直到看見未婚妻的這套裝束，才微微失了神。就那通身的氣派，顯得其人的容色如何，都完全不重要了。身後站著的那名微胖的侍女臉色便有些變了，之前還一直抿著嘴微笑著，一抬眼看見範大小姐換了衣裳出來，自家的公便看呆住了，不由心生怨氣，就在後輕輕擰了關大公的後背一下。

這邊謝年接到公的暗示，正要動手，便看見那侍女正微微向前傾身，擰在關大公身上。正是天賜良機，都不用他自己絞盡腦汁找機會了，謝年便抬手往那侍女身後揮去，勁風過處，那侍女只覺得一股大力襲來，便不由自主地往前面撲去，就正好磕在關大公椅背上。謝年功力頗深，這一下用上了內勁，連普通壯漢都受不住，更何況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只聽那侍女便當堂慘叫出來。

堂上眾人都被嚇了一跳，皆向關永常這邊看過來。關永常之前感覺到那侍女在背後擰他，正故意不理她，和她耍著花槍。結果不一會兒就覺得一股大力襲在自己椅背上。回頭一看，卻是自己的侍女，一頭撞過來，趴在椅背上，因為懷孕而容色稍減的小臉正極度扭曲痛苦得看著他。

旁邊的謝年就大叫起來：“哎呀她流血了她的裙裡出了好多血”

那侍女便嚇壞了，抓住關大公的衣袖就哭喊道：“公公快救救我救救我們的孩”

眾人一片譁然。今日來的人都知道那關大公是范家嫡長女的未婚夫。此次前來觀禮，也是坐在貴賓的位置。之前大家都沒有注意關大公帶著的其貌不揚，身形微胖的侍女。現在看來，原來不是胖，而是身懷甲了。坐得比較近的幾家就紛紛站了起來，退到一邊去了。

謝順平倒是唯恐天下不亂，就對關大公關切地問道：“關大公，看來你的侍女快生了。－－要不要讓范家給你找個空屋，請個穩婆過來接生？”

關永常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為人執拗，並無變通急智之才。他的這個通房平日裡很是溫柔和順守規矩，只不知為何今兒非要跟過來。他實在擰不過通房的軟磨硬泡，就瞞著家裡人，將她帶了出來，說是想看看關家未來的主母是什麼樣。關永常覺得就半日的功夫，誰也不會注意一個婢女，便也沒有太當回事，只大咧咧地帶她過來了。誰知居然就在人家的及笄禮上出了事。

想到此，關永常便對謝順平呵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什麼要生了？這種話也是你一個男人說得出來的？”

謝順平便裝作無奈地看了一眼那正捂著肚，快要坐到地上去的侍女，低聲道：“關大公，人命關天，還是趕緊找人的好。”

這邊的混亂，堂上堂下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作為正賓的令國公夫人氣得渾身抖，只斥道：“沒有規矩沒有規矩－－還不趕快打出去”

鎮國公範朝暉便陰著臉，對著門口的管家點了點頭，那管家便帶著外面的兩個婆衝進來，架了那侍女就要拖出去。

關大公便抬手阻止道；“她是我的婢女，你們要將她帶到哪裡去？”

那侍女也嚇得魂飛魄散，只大喊道：“我有了公的骨肉你們不能這樣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