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索城西五里,楊安遠率軍列成方陣,看著鋪天蓋地湧來的魏騎,楊安遠沒有絲毫畏懼。他有意放魏軍過河,就是準備在此與魏騎決戰一場。

一直以來胡人都以騎射見長,與漢人對戰的印象中漢人多是據城而守,依靠軍械抵禦,少有在戰場上正面廝殺。

即便雍軍已然數次擊敗過魏軍,在多數魏軍的眼中雍騎仍難以跟己軍較量,眼前是一馬平川,便連於慄磾也不禁加快了馬步,揮舞著黑矟,準備一雪戰敗之恥。

二百餘步時,雍軍方陣兩側的輕騎開始從兩翼迎敵,看數量約在四千左右。號角聲響起,魏騎分出兩隊朝雍軍輕騎迎去。

百步遠時,箭只漫空射來,些許將士中箭落馬幾可不計,離著雍軍的陣列越來越近。

五十步遠,雍軍佇列最前的盾牆左右分開,露出後面隱藏的火箭櫃,一排五十隻箭櫃開始冒出火花,箭只帶著利嘯朝前鑽去,狠狠地扎入魏騎陣中。

炸響、硝煙,驚得魏軍戰馬亂竄,橫衝直撞不成陣勢,進攻的勢頭為之一沮。於慄磾急勒戰馬,看來這是雍軍新研製出的軍械,用來對付輕騎。

隆隆鼓聲中,前列的雍軍朝左右分開,露出陣列之後五千甲騎具裝,楊安遠揚起手中長槊,帶頭策動戰馬,朝前衝去。

披甲的戰馬蹄聲沉重,聲如悶雷,五十步外一衝即至,魏騎尚在驚亂之中,立時被鐵甲洪流碾壓、衝散。

三萬輕騎鋪陳十餘里,前方大亂後方仍在繼續前行,楊安玄將五千重騎鋪展成裡許長的扇面,在大地上橫掃而過,一路上魏騎人仰馬翻,血流成河。

左右兩翼的雍騎在重騎兩翼,不斷地將魏騎驅趕到鐵騎前進的路上,重騎一氣衝殺至黃河岸邊,在大地上留下里許寬的血練,魏騎死傷五六千騎。

兩萬餘魏騎逃至黃河邊,北是黃河西是汜水,身後是追來的雍軍,數萬人被擠壓在狹小的空間,無路可逃。

有人慌亂地躍馬上了浮橋,浮橋寬度只能並行四匹戰馬,此刻眾人心慌意亂,擠成一團,不斷有人連人帶馬掉入河中,這兩萬多騎正常想要過河沒有兩三個時辰都不可能,這種狀態下能逃出幾人。

正在率軍攻打成皋城的叔孫建看到己軍如潮水般地退回,心知不妙,忙率軍撤回汜水東岸,急命人找尋於慄磾詢問原因。

於慄磾未找到,先聽到了沉悶的蹄聲,叔孫建久歷沙場,光聽蹄聲就知道這是重騎,不禁臉色蒼白。

北魏也有重騎,不過重騎多數佈防在幽州、燕州一帶,對付(北)燕和柔然,此次過河對付雍軍,眾人都想著兵貴神速,主要的困難是攻打城池,根本沒人考慮過在戰場上與雍騎爭雄。

以輕騎對付重騎,猶如用木棒對抗鐵棒,只是形勢逼人,明知不敵也要硬闖,哪怕用人命堆也要擊退雍軍重騎,在黃河南岸建立營寨,不然又會無功而返。

號角聲傳達軍令,三萬多魏騎沿著黃河岸和汜水岸鋪展開來,準備等雍騎踏入弧圈之中,從四面合圍,畢竟魏騎的人數數倍於雍騎。

離著黃河岸還有五里,楊安遠勒住馬,吹響號角集結隊伍。數百步遠魏騎正在列陣,像翻滾的烏雲沿著河岸鋪展,隨時可能發動反攻。

“包圍陣型”,楊安遠腦海中閃過參謀部下發的輕騎軍戰術中的描述,與絕大多數人一樣,楊安遠認為三弟成立參謀部是為了安撫王鎮惡,這個參謀部不過是聾子的耳朵。

然而,事實卻出人意料,參謀部成立後隨軍參贊機謀,取到了軍師的作用,一大批年輕的將領從參謀部鍛鍊走出,成為基層將領。

參謀部針對古今戰例編寫的戰術及破解之道,讓軍中將領如獲至寶,其作用不在《孫武兵法》之下。這本參謀部編撰的兵書中明確提出胡人輕騎靈活機動、分聚自如,戰場分抄側翼,形成夾擊之勢;或以驍將為鋒,形成多個進擊點,尋求突破,一擊定音……

書中給出了針對性的方法,魏騎想用包抄之術、以人海戰術將己軍困住,然後利用快捷的移動不斷撕咬啃食,楊安遠嘴角露出冷笑,若魏騎果真如書中描述那樣進擊,那勝負便早已註定。

果然,魏騎分成十幾隊四散朝雍騎衝來,有的正面直衝,有的側翼夾擊,有的直抄後路。楊安遠高聲下令,“重騎凝而不散,輕騎兩翼護衛,緊隨我來。”

雍軍重騎凝如重錘,左右兩翼的輕騎有如快刀,在楊安遠的率領下直衝直撞,無論魏騎如何引誘也不分散。

魏騎撞在重騎之上,被崩得頭破血流,數個來回下來,雍軍重騎疲憊不堪,而魏騎又留下了四五千具屍體。

於慄磾雙眼赤紅,麾下兒郎已經被重騎殺得膽寒,看到重騎襲來便策馬逃竄,而分散開來的魏騎被雍軍重騎兩翼的輕騎追上斬殺。

“鳴號集結”,於慄磾高聲下令道。號聲嗚咽,原本分散的魏騎在於慄磾身旁集結,很快叔孫建也策馬趕來。

看著三百餘步外的雍軍重騎,叔孫建喘著粗氣道:“雍軍的重騎跑不動了,你帶五千騎衝過去,無論如何也要將雍騎衝開。”

於慄磾高高舉起手中黑矟,沾滿鮮血的矟毦向前揚出,劃出一道不祥的血光,戰馬奮蹄朝前奔去。

身後,雨點般的蹄聲敲落在地面,化成一場風雷,朝著雍軍滾滾而去。

注(1):酈道元為《水經》作注:“夷水,即山清江也,水色清照十丈,分沙石。蜀人見其清澈,因名清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