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朝貢天子(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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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八月以來,建康城中街頭巷議開始為雍公鳴不平,便連士族舉辦的雅聚之上也有人皮裡陽秋地指摘這次出兵過於急切,勞民傷財。
八月中旬,有臺傳自襄陽的戲曲頗為火爆,數日之內便在京中大小勾欄廣為傳唱,禇思亦曾到聽過幾幕。
戲名《金鑲玉璽》,講得是王莽欲篡位,派安陽侯王舜到後宮逼孝元太后獻玉璽,王太后怒砸玉璽崩壞一角,王莽以金補齊的故事。
此戲喻意便連市坊百姓都清楚,暗諷前段時日宋公謀求九錫之舉。劉穆之聽長子劉慮之告知他勾欄傳唱《金鑲玉璽》後大驚失色,急命廷尉禁止,誰敢再唱抓入廷尉監牢。
然後一聲禁令難堵天下悠悠眾口,此戲已然深入人心,不時會聽到擔夫走卒冒出兩句「八月十五把壽拜,滿朝文武在金階」,總不能因為這些人唱上兩句自娛就抓住廷尉牢中吧,那樣建康城非亂了不成。
劉穆之從兒子手中得到《金鑲玉璽》的唱詞,看過之後心中憂懼更深,不用問世人將自己比作戲中丑角安陽侯王舜,若是宋公不能坐穩天下,自己恐怕要揹負身後罵名。
當初他聽聞故琅琊王司馬道子喜歡戲曲,心中譏諷玩物喪志,得知戲曲是楊安玄與其表兄袁濤所創,還曾對劉裕說起楊安玄逢君之惡,其心可誅。現在看來是自己目光短淺,看似玩樂的戲曲居然能暗中推動輿論,深入人心,防不勝防。
禇思查覺到京中風向變化,不說別人就說自家的幾個侄兒,每次見面都要誇頌幾句宋公英明神武,說起戰事滔滔不絕,恨不能學王舜入得宮去從天子手中把玉璽奪來奉給劉裕,好換取從龍之功。
可是自九月開始,這幾兄弟談到戰事時面色陰鬱,以前言語中對楊安玄大加貶斥,現在一語帶過,不肯深淡。禇思雖是鴻臚寺卿,反不如禇秀之等人知曉戰況實情,不過從禇秀之等人的言行可知朝廷兵馬受挫。
當收到雍公進貢的奏疏,禇思想了一下,無論是雍公還是宋公都不是禇家能惹得起的,宋公既然留尚書左僕射劉穆之主持朝政,便由他做主好了。
看罷奏疏,劉穆之接過禮單,上面寫著「金百兩、玉璧十件、彩瓷二十件、五色棉布各四十匹……」,禮單很長,劉穆之粗粗一掃,估計價在千金以上。
徐羨之接過看了一眼,笑道:「雍公出手可夠大方的,這二千斤棉倒是可用來為前線將士做千套棉衣了。」
禇思瞟了他一眼,心道徐羨之若敢挪用貢物,相信明天大街小巷就要傳開了。琇書網
劉穆之問道:「這些貢物何在?」
「雍公派來三艘貨船運送這些貢物,眼下停在石頭城碼頭。」禇思猶豫了一下,道:「愚聽聞雍公夫人還派給琅琊王府送了一份私禮,其中有給海鹽郡主的聘禮,並派使者前來請期。」
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海鹽郡主司馬茂英今年十二歲,十三歲成親的話亦屬正常。主公顯露問鼎之心後,劉穆之估計琅琊王巴不得將女兒早日嫁往襄陽。
劉穆之思忖了片刻,道:「楊安玄遣使來貢,對朝廷有臣服之心,禇公不妨儘快將人接到鴻臚寺,將貢品呈入宮中,早早打發來人迴歸了事。」
王弘道:「此事難以瞞人,雍州官員會大張旗鼓地宣揚,恐怕琅琊王也要藉機宣揚一番,此雍公之計也。」
劉穆之想到楊安玄又是棉花又是戲曲,現在又來場朝貢,招數頻出,著實頭痛。想著頭痛頭真的痛起來,劉穆之捂著腦袋悶哼幾聲。
徐羨之見他眉頭緊蹙,一臉痛苦,關切地道:「劉兄身體不適還是早些回家歇息吧。朝中之事有愚和休元等人支應,劉兄不必太過操勞。」
劉穆之感覺胸口發悶,苦笑著站起身道:「那就有勞宗文和休元,愚先回去了。」
申時,司馬德文從宮中回到了大司馬府,王妃禇靈媛笑著將孔苗精心準備的禮單呈上,笑道:「雍公派人來請期了。」
禮單上列著各種金銀飾物,衣料有裙料、襖料、褲料等物,有綢緞有棉布也有皮裘,孔苗唯恐薄待了兒媳,納徵的禮物豐厚。
司馬德文笑道:「雍公給的禮物太重,怕是孤陪嫁不起啊。」
雖是調笑之語,卻觸動王妃心事,想到府中供奉日漸稀薄,忍不住垂下淚來。
司馬德文愛憐地嘆息道:「王妃嫁給孤,卻是受委屈了。」
禇靈媛急嗔道:「王爺這是說得什麼話,臣妾能嫁於大王,是上蒼垂憐,天公賜福。」
司馬德文忙岔開話題道:「雍公既然遣人問期,孤要找太常議個好日子。禮單上有不少棉布,王妃督促茂英多做幾套嫁衣、棉被,孤也去搜羅幾件寶物作為陪嫁,可不能讓雍公笑話皇家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