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楊安玄考問周超等人,王鎮惡樂見其成,他從軍中帶著周超等人出征,便是知道幾人有真才實學,不光能沙場殺敵,而且頭腦靈活,只要不死在戰場上將來定被主公看重。

“鎮惡,你怎麼看?”楊安玄的問話打斷王鎮惡的遐想。

王鎮惡胸有成竹地站起身來到輿圖旁,道:“出征前主公交待愚渾水摸魚,愚以為主公所指的大魚是變民軍以及其裹脅的百姓。”

楊安玄點點頭,道:“變民軍數量超過十萬,大部分是被其裹脅的百姓,這些人被迫從賊,應將他們解救出來充實到雍兗之地。”

王鎮惡指著輿圖道:“變民軍船隻數以千計,水上是其所長,愚推測變民軍會從水路進攻江陵。據細作探知,江陵守軍不足萬數,艦船三四百,實力上相差懸殊。”

馮衡道:“王別駕認為荊州軍會據城待援嗎?”

王鎮惡搖搖頭,道:“劉道規有勇有謀,乃當世名將,前段時日趁盧循東進冒險出兵平定桓謙足見其智,愚猜此人必不會困守孤城,而會主動出擊。”

“不錯,鎮惡與愚想的相同。”楊安玄道:“劉道規不會與變民軍硬拼,必然在某處設伏,若換成你們會在何處設伏?”

聽到楊安玄考問,周超等人皆起身來到輿圖前細看。江陵城水路縱橫,湖泊眾多,長江之上支流交錯,很多地方都可以設伏。

王鎮惡道:“劉道規雖然會出城迎戰,但絕不會離江陵太遠,否則一旦戰事不利便可能失去根基,愚推測應在豫章口(1一帶。”

吃罷飯,楊安玄留下王鎮惡飲茶,沈慶之則跟著周超等人去了軍營。攻打遂寧城時周超等人曾在沈慶之手下聽用,對這位年少勇猛的年輕將軍很佩服。

茶香隨著淡霧氤氳開來,楊安玄不緊不慢地品著茶,屋中很安靜。

王鎮惡似乎感覺到無形的壓力,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身子,開口道:“主公,這是今年的碧春茶嗎?清香泌人。”

楊安玄微微一笑,道:“鎮惡猜錯了,這是吾師慧遠大師託人送愚的五淨心茶,愚特意帶來給鎮惡嚐嚐。”

王鎮噁心中一跳,道:“愚曾在檀溪寺曇戒大師處有幸嘗過,曇戒大師稱喝此茶能寧神靜氣、妙悟佛法。”

曇戒大師亦是道安大師的弟子,道安大師北返長安留曇戒大師在檀溪寺主持,曇戒大師與慧遠大師是師兄弟。

“鎮惡,愚對汝祖父的事蹟甚為仰慕,今日得閒,鎮惡不妨給愚講講。飲淨心茶,論先賢往事,口齒生香,豈不快哉。”

楊安玄的話搔到王鎮惡的癢處,滔滔不絕地講起祖父王猛當年的奇聞逸事以及豐功偉績,楊安玄微笑而聽,不時擊掌讚歎,兩人相談甚歡。

王鎮惡足足講了一個時辰,方才意猶未盡地道:“主公,家祖當年慧眼識人未跟隨桓溫回晉朝,而是選擇了天王苻堅,相助他選拔廉明,勵精圖治,鞠躬盡瘁,建立一番偉業,史書之中當留下家祖美名。”

楊安玄點頭道:“令祖是秦天王的股肱之臣,輔佐其成就霸業,要不是早年身逝,說不定前秦已經一統天下,在愚看來,令祖的功績絕不在諸葛武侯之下。”

王鎮惡略有些激動地對楊安玄道:“鎮惡有幸能追隨主公,主公仁德英武勝過天王,將來功業肯定會在天王之上,愚定能向家祖一樣建立不朽功業。”

楊安玄靜了靜,道:“鎮惡知愚對你看重,不是因為你是王武侯之孫,而是看重你自身的才學。”

王鎮惡誠懇地道:“能為主公驅馳,實乃鎮惡之幸也。”自奪取襄陽他便一直跟在楊安玄身邊,自然知道楊安玄對他與他人不同。

正像楊安玄曾說過的那樣,孟龍符、蒯恩等人是功狗,自己卻像蕭何被高祖看中般被楊安玄視為功人,每當念及,王鎮惡的胸中都滿是感激。

楊安玄沉聲道:“令祖當年賞罰分明、作風嚴明,深得苻堅信重。鎮惡之才不弱於令祖,愚亦想像苻堅信重令祖般信重鎮惡,史書記下令祖與苻堅之秩事,亦當記下今日你我,望鎮惡莫因小失大,負愚所望。”

王鎮惡聽出楊安玄話中敲打之意,自己在竟陵搜刮錢財之事被主公所知。起身離席,王鎮惡拜倒在楊安玄面前,誠聲道:“僕自知貪財好色,卻不敢因私廢公,有損主公大業,望主公明察。”

楊安玄起身扶起王鎮惡,笑道:“人非聖賢,敦能無過。夫子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兩人攜手相視而笑。

「注(1:《水經·江水注》:江水又東得豫章口,夏水所通也。西北有豫章岡,蓋因岡而得名矣。或言因楚王豫章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