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展陰森森地笑道:「黃魚,別給老子來這套,跟著走,不會要你的命。」

黃愉垮了臉,威脅道:「黑熊,老子在京口有不少兄弟,方才出淑蘭院已經打過招呼了,識趣就讓老子走,不然的話你們也好不了。」

石仰伸手在黃愉的小腹上擂了一拳,喝罵道:「小子,別找死。」

月上中天,廢棄的宅院內草木森森,有如鬼影幢幢。徐道覆坐在天井的石階上,聽到坍塌的後宅內傳出壓抑的痛呼聲。

一刻鐘後,錢明帶著血腥味來到徐道覆面前,稟道:「是太原王家僱人對付仇家。」

徐道覆一愣,太原王家自王愉父子被劉裕族滅,剩下的零星族人已經支撐不了家業了,對付仇家,莫不是要刺殺劉裕?不過當年王家家大業大,特別是王國寶當權的時候,得罪的人可不少。

「問清是王家的哪房出手嗎?」徐道覆問道。

錢明道:「黃魚那小子也不清楚,他只是個招攬人手的中人,據他講每介紹一人可得錢五千。」

略停了停,錢明繼續道:「據黃魚講,像他這樣的中人有好幾個,已經招攬了二十多名好手。」

徐道覆捋著鬍鬚思忖,二十多人每人五萬錢就是一百多萬錢,算上百金懸賞,至少也要三百萬錢才能行事,看來王家雖然破敗底蘊尤在。

無論是不是針對劉裕,徐道覆都對這次刺殺行動感興趣起來,運籌得當定會在朝廷內部引發風浪,對廣州的義軍來說都是機會。

「王展以前是京口一帶的水賊,認識的人不少。」徐道覆吩咐道:「你和他帶著石仰想辦法混進刺殺的隊伍中去,打探訊息,愚和鄭光會想辦法暗中跟著你們,伺機行事。」

錢明點頭。徐道覆眼中厲光一閃,道:「若是刺殺劉裕,不妨全力出手。」……

三月二十五日,西池宴散,楊安玄帶人登船,到石頭城換乘帶來的艨舯艦回返襄陽。

曾安帶著兩名文吏留在了建康城,而船上多了王強一家和五名尼僧。除了明淨(王異外,支妙音還派遣四名尼僧隨行,名為前往檀溪寺禮佛求經。

離開襄陽近三個月,一行人都歸心似箭,江上船來船往,根本沒有誰留意到身後數里處跟著幾條貨船。

隔著裡許遠,飄揚

的楊字旗清晰可見,王義轉身回到船艙,艙中一名青年坐在席上,正全神看著輿圖。

離開石頭城已經三天了,王義數次向這位年輕人詢問何時動手,那名不知名姓的青年讓他養足精神,隨時可能發動。

王義一行五十八人被分散在四條船上,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不少漢子,看樣子互不相識,王義估計四條船上超過了二百人。

錢明和王義同乘一條船,他和錢明、石仰都被招募,被送至一處莊園,等了兩天後便與莊中殺手一起分散乘船逆江而上,每日好吃好喝招待,只是不準飲酒,也不許他們互相交談。

兩天多時間,錢明透過觀察感覺船上至少有三夥人,一夥應該是兵丁,操持著船上事務,把控著船隻方向和行宿;另一夥吃飯時聚在一處,顯然是一起的;還有十餘人則是像他一樣被招募來的殺手,流露著謹慎緊張。

船隻已經過了潯陽,正前往夏口,錢明知道要對付的不是劉裕,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裡許外懸著楊字旗的艨舯艦了,應該是雍兗刺史楊安玄的座艦。

錢明回頭往身後張望,大江茫茫,放眼望去至少能看到三四十條大小船隻,也不知徐將軍追上來沒有。

太陽開始西落,把金光灑滿江面,離夏口尚有七十餘里,楊安玄下令就近停船歇息。所乘的船經過改裝,船兩側的車輪被隱藏在外罩內。雖然歸心似箭,但大江之上耳目眾多,楊安玄不準備顯露出戰船之秘。

得知楊安玄的兩艘戰船停在蔪春城,沈田子派人把王義、錢明等幾個頭目請到船艙之中。

沈林子年僅十八歲,但少年時家破人亡讓他比同齡人遠要成熟。當初逃入山中躲避官府緝拿,沈林子認定劉裕可成大業便前去向他自首,哭訴沈家慘狀。劉裕被其打動,帶著沈家五兄弟迴歸京口,並給予住房。

劉裕起兵討伐篡位的桓玄,沈林子與兄弟參與其中,立下戰功。事後,劉裕以沈田子為鎮軍參事,在京中統領六軍。沈林子雖然年少,但才智過人,劉裕返回京口將其帶回京口,授其吳興郡主簿。

沈林子因家門歷經困苦,沒有出仕的打算,只在京口家中閒居讀書,劉裕數次敦請他到州府任職都不肯出仕。

三月二十二日,沈林子收到劉穆之派人送來的密信,當即領命主持刺殺楊安玄一事,帶了王義、錢明以及北府軍中百人乘坐四條改裝成戰艦追逐楊安玄出京。

沈林子聽過楊安玄的赫赫威名,劉穆之在信中告訴他楊安玄隨行帶了五十精銳,皆是以一敵十的勇士,讓他千萬小心。

劉穆之設計以太原王家的名義尋仇,再三叮囑不可走漏訊息。刺殺之事不能動用太多人手,一來容易走漏訊息,二來事後有跡可循,會被發覺。

沈林子已然做好了事敗身死的準備,若是走漏了訊息,雍兗兵馬定然會南下尋仇,那主公的大業可能化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