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會稽內史虞嘯父為桓玄所任,虞氏在三吳之地影響極大,德輿若在山陰起兵,僕恐會稽士族並不會響應德輿,屆時軍糧輜重難籌,後方不固,何以為戰。」孔靖沉聲說出心中擔憂。

劉裕悚然而起,對著孔靖揖禮謝道:「多謝孔公提醒,愚差點釀成大錯,時機未至,尚需隱忍。」

孔靖捋須笑道:「德輿雄才大略,當縱覽全域性。桓玄篡逆之心雖昭然,但畢竟尚未成惡,師出無名。若桓玄挾天子以令門閥,讓士族奉朝庭旨意對抗,德輿如何處置他們?」

劉裕回席坐下,思索片刻道:「如此說來,愚不如先回京口,待桓玄篡逆事彰,再尋機發動。」

孔靖撫掌笑道:「善。」

次日,劉裕所住的驛館外有一少年求見,自稱是吳興沈氏。沈氏是吳興大族,劉裕命其入見。那少年見到劉裕後跪地請罪,劉裕方知少年是沈穆夫之子沈林子。

當年孫恩作亂,吳興沈氏(1沈穆夫隨孫恩叛亂,被孫恩任為前部參軍、振武將軍、餘姚令。孫恩為劉牢之所破,沈穆夫戰敗被輔國將軍高素擒住誅殺。.

沈穆夫之父沈警欲帶族人躲藏,結果被同族沈預告發,沈警與四子遇害,而沈穆夫五子沈淵子、沈雲子、沈田子、沈林子與沈虔子在其父被誅之後先行逃離,避開此劫。

沈氏五子夜行晝伏,躲避官府追緝,矢志殺沈預報仇。五子之中以老四沈林子最為聰慧,時年僅有十三歲的沈林子敏銳地察覺到北府諸將放縱部下擄掠,唯有劉裕軍紀嚴格可成大氣。

趁劉裕駐師山陰,沈林子前去自首,流涕哽咽道:「妖賊擾亂,僕一門悉被驅逼,父祖諸叔,同罹禍難,猶復偷生天壤者,正以仇讎未復,親老漂寄耳。今日見將軍伐惡旌善,是有道之師,謹率老弱,歸罪請命。」

劉裕被沈林之的話打動,暗中收留沈林之兄弟五人,大軍迴歸京口之時將沈家兄弟帶回。

…………

建康,桓玄收到桓石康的奏報,得知楊安玄回師襄陽,荊州危機解除,緊崩的心絃松馳下來。

多日未舉辦酒宴,桓玄召聚桓謙、卞範之、王謐、殷仲文等心腹於大將軍府歡聚,司馬道子的會稽王府改成了桓玄的大將軍府。

席間,桓玄問該如何處置桓亮、庾彬等叛亂之人。

桓謙建議道:「荊州初遭大亂,人心未穩,安撫為上。宜誅首惡,脅從不問。」

荊州是桓家的大後方,桓玄對桓亮、庾彬等人的叛亂並未放在心上,事實上這幾人連風浪都未掀起就被擒入牢中,當即點頭同意,只誅殺庾彬、楊道護數人,桓亮貶於嶺南,其他人放歸。

卞範之憂道:「臣擔心有人被楊安玄所惑,稍不如意便起軍反叛,此風絕不可漲。主公要再派精兵平定雍州,安定人心。」

王謐猜中桓玄的心事,笑道:「平定雍州不過是治標之法。要想

治本,只需主公早登大寶,大義已定,天下自會歸心。」

殷仲文伏地拜倒,稟道:「臣已擬定加授九錫的詔命,請主公定奪。」

卞範之也起身拜倒,道:「四月天降日食預兆,天授不取,反受其咎,請主公早做決斷。」

桓玄仰天長笑,道:「天意如此,吾自當順天行事。」

在殷仲文和卞範之的勸說下,桓玄加快了篡位的步伐,首先對朝堂百官進行了一番調整。

琅琊王司馬德文解除司徒之職,遷太宰,加殊禮。表面上琅琊王尊崇勝前,其實將司馬氏的最後一點權力剝奪。

桓謙由尚書令改任侍中、衛將軍、開府、錄尚書事;王謐由中書令、領軍將軍、吏部尚書改任散騎常侍、中書監、領司徒;桓胤由秘書監改任中書令,桓胤是桓衝長子桓嗣之子,桓謙、桓修之侄;桓修由撫軍將軍升任撫軍大將軍,加散騎常侍;卞範之由丹陽尹改任徵虜將軍、散騎常侍。

緊接著,桓玄下令重開因戰事停開的國子學,命二品官員的家族子弟悉數入學,實際上將這些世家子弟當成人質控制在手中。

朝中一切安排妥當,桓玄授意卞範之矯詔加其為相國,總百揆、揚州牧;以南郡、南平郡、宜都郡、天門郡、零陵郡、營陽郡、桂陽郡、衡陽郡、義陽郡和建平郡十郡建楚國,封楚王,加九賜,楚國建臺置丞相以下官職。

可笑的是桓玄按程式再三拒絕。第一次朝庭策授,桓玄拒受;第二次廷議策授,桓玄拒受;第三次百官勸進,桓玄拒受;第四次天子「親降鑾輿」,表示桓玄不接受就不當皇帝了,桓玄「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對於桓玄來說,只剩下最後一步禪讓了,天下人皆知桓玄篡位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