纛旗前引,文武開道,衛士護於左右,各色旗幟在兩旁飄舞;慕容德乘六馬所拉的輅車,朱斑漆輪,繪鹿頭龍身圖案;三十根幅條,紅色油布繫於車軸兩頭……

這是天子所乘,楊安玄心中暗哂,看來這位燕王迫不急待要稱帝了。

「沐猴而冠」,耳邊傳來脆語,楊安玄耳聰過人,甩目朝發聲處望去。

說話的是個粉面朱唇的少年郎,身旁有個弱冠的青年正瞪他,大概自知失言,那少年郎俏皮地吐了一下舌頭。

那青年見楊安玄看來,臉色一凝,拱手為禮。那少年郎卻縮在青年身後,對楊安玄做了個鬼臉。

楊安玄微微一笑,回了一禮,轉回頭去。

車仗浩浩蕩蕩,足足過了半柱香的功夫。慕容德在太學門前下車,在眾官的陪同下進了太學。

過了一刻鐘,有侍官出門站在階前,高聲呼喝:「應試士子排成兩列,魚貫入內。」

楊安玄見慕容德雖有禮賢下士之名,便卻排場十足,顯然並非真心待士,對張鋒道:「走吧。」

那青年在楊安玄身旁不完,見楊安玄掉頭回轉,詫異地道:「這位兄臺,為何不入內一試。」

楊安玄笑道:「得見所見,興盡而歸。」

那少年郎板起臉道:「故弄玄虛,愚看你是腹內空空,不敢見人吧。」

張鋒怒道:「你這小子,胡言亂語什麼,我家郎君才學過人……」

楊安玄喝住張鋒,對著那青年揖了一禮,從容離去。

身後聽到那青年低聲訓斥少年的聲音,「六弟,你再招惹是非,下次愚便不帶你出門了。」……

離開廣固城,一路遊山玩水,來到泰山郡,準備登泰山。

東嶽泰山,雄起於平原之上,東臨大海、西靠黃河,氣勢雄偉,秦始皇、漢武帝、漢光武帝都曾前來封禪祭祀。

前世楊安玄曾多次登過泰山,站在峰頂舉目四望,看著蒼

莽雲海依舊,感慨物是人非,悲從心來。

身旁的張鋒望著眼前美景,感慨地道:「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今日方知詩中之意。」

楊安玄暗自好笑,可惜泰山少了這首「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因之失色不少。

「好詩啊好詩,不知是不是你家郎君的大作。」從右旁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

楊安玄轉頭望去,居然是在廣固太學府前遇到的那對兄弟。

誇讚好詩的正是那少年郎,只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譏諷之色,顯然聽過這首詩。

這首詩是當年楊安玄在棘陽城鳳凰山上所念,早已流傳開來。

張鋒看到那少年郎的表情,怒道:「這首詩當然是我家郎君所做。」

那少年郎裝模作樣地拱手道:「失敬失敬,莫非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楊小窗?」

張鋒一愣,醒悟過來自己失言,楊安玄是晉朝亭侯,在燕國顯露身份被有心人得知怕有不便。

那少年郎見張鋒發愣,越發得理不讓人地嘲道:「僕能得見楊小窗,真是三生有幸。楊小窗精於詩文,值此美景還請賜詩一首。」

那個青年喝道:「六弟,休得無禮。」對著楊安玄揖禮道:「舍弟無禮,還望兄臺見諒。」

楊安玄看那少年郎容貌秀麗,舉止帶著幾分柔弱,心疑他是名女子。

一時起了豪興,望著山間雲海,楊安玄縱聲嘯道:「雲行信長風,颯若羽翼生。」

楊安玄望向少年郎,微笑語道:「如何?」

青年人默誦一回,驚讚道:「好詩,氣勢蓬勃、豪興逸飛,當真好詩。」

少年人目光閃爍,顯然亦被這兩句打動,嘴中卻不肯服輸,道:「光說兩句有什麼用,有本事把整首詩都念出來。」

楊安玄哈哈大笑,對著山間雲海踏前一步,高聲誦道:「清齋三千日,裂素寫道經。吟誦有所得,眾神衛我形。雲行信長風,颯若羽翼生。攀崖上日觀,伏檻窺東溟。海色動遠山,天雞已先鳴。銀臺出倒景,白浪翻長鯨。安得不死藥,高飛向蓬瀛。」

風捲雲舒,山風吹拂青衫,烈烈飄飛,楊安玄仿要乘風而去。